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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韩曜的话，助理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
只能低声道：“明白。”
找一个背锅的，不能得罪Justice律所，更不能牵扯苏晴鹤。
找一个背锅的，许以足够的补偿，还能顺便将恒晟律所塑造成一个被无耻员工坑害的受害者形象。
苏晴鹤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对面停着的车里也走下一个人。
男人身姿挺拔，大衣及膝，布料高级平整，不见一丝褶皱。
唯一违和的是他手里拎着的打包袋。
“苏晴鹤。”
韩曜的声音淡漠中能听见不易被察觉的局促和紧张。
苏晴鹤深吸了口气，看上去无奈又不耐烦：“韩曜，你又来干什么？”

她脸色微白，眼下还有些乌青，没一点攻击性。

韩曜眉心微蹙：“你生病了？还是没休息好？”
“这和你没关系。”苏晴鹤神情冷漠，“我在问你，你又来做什么？”
话落，韩曜的视线变得有一丝哀情。
几个月前看见消失了三年的苏晴鹤突然出现，他在法院走廊里喊住她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我去买了你大学时最喜欢吃的那家早餐。”
看着他手里的打包袋，苏晴鹤怔在原地，神情变得复杂。
静默片刻，她难以置信地开口：“韩曜，你是不是疯了？”
“网上到处都是你律所女律所为了胜诉进行桃色交易的新闻，你不去解决那些事，来给我送豆浆和油条？”
她一番话说下来，韩曜气势全无。
苏晴鹤不知道该用什么姿态来对待现在的韩曜。
以前的苏晴鹤做梦都是这样的韩曜。
可那毕竟是以前。
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他才肯放低姿态来关心她的喜好，关心她的一切？
在她不想要了，不再稀罕的时候。
韩曜没像之前那样道歉，也没和苏晴鹤争论。
他只是将早餐递到她手边，然后淡声道：“快凉了，拿进去吃吧。”
苏晴鹤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她缓缓攥起了垂在身侧的手，视线落在眼前的早餐上。
过了几秒，她突然接过。
韩曜怔了瞬，眼底随即浮现出一抹欣喜：“豆浆我没有放糖，油条也让……”
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
苏晴鹤将打包袋在直接丢进了身后的铝制垃圾桶里。
早餐其实还很热。
韩曜甚至能感觉到那塑料杯破碎后，散发着热气的乳白的豆浆从里面流出来，流淌进脏水里。
他艰难地收回视线，喉咙干涩地说完了还没说完的话。
“油条也让老板娘炸的更脆了。”
闻言，苏晴鹤的心底传来阵刺痛。
她以为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这些习惯，可他竟然都记得……
但尽管如此……
但就算如此……
苏晴鹤别开眼，向后退了几步：“随便你让老板娘怎么做，我说过，我的态度不会改变。所以，如果你非要缠着我，那我怎么对你都是我的自由。”
这几句话，就是韩曜之前对苏晴鹤的态度。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了。
“韩先生。”苏晴鹤不留任何情面，“你这么有时间，还是先去处理你自己那摊子事儿吧，恒晟不是你的心血吗？被人毁了也无所谓吗？”

第四十一章

韩曜没说话。
或者说，他嗓子涩痛得已经说不出来。
苏晴鹤冷漠的态度和话劈头盖脸砸过来，砸得他生疼。
而她说完，再没看韩曜一眼，直接转过身走进了办公大楼。
韩曜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望着苏晴鹤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当年，在他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之后，她是不是也像此刻的他这样又痛又苦？
她离开的这些年，是不是经常这么痛？
密匝匝的痛从心脏蔓延到全身。
男人缓缓弯下腰，大口地喘着气，好久都缓不过来这痛。
不知过去多久，韩曜的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闪动着韩母的名字。
刚接通，只听她怒极的声音传来：“韩曜，你是不是疯了！”
“不就是离婚吗，你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非要死磕在苏晴鹤身上？！”
韩母之所以会打这通电话，不全是因为恒晟律所陷进的舆论风波。
更多的是她身为母亲，太了解韩曜了。
韩曜执拗又极端，对在乎的东西咬死了不会松口。
小时候老师夸他认真有毅力，在学校从来都是万里挑一的尖子生，他的性格注定他会成为许多人需要仰视的存在。
但随着年岁渐长，他性格的弊端暴露得越加明显，他在乎什么，便只在乎什么。
他会放弃整个恒晟，只为了给苏晴鹤道歉，让她回心转意。
这是韩母可以预见的最坏的结果。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韩曜的声音含着一种金属质地的冰冷，“我心里有数，您放心。”
韩母气得哽咽：“你有数？你有数就不会什么都不做！我真的不明白，她苏晴鹤到底哪点好，就让你这么放不下？”
韩曜垂眸，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不知道。”
“您知道吗？”他倏地反问韩母，语气带着种说不出的哀伤，“不是说长辈看人很准吗？您觉得呢？”
“我一开始就不同意你们结婚，你说我怎么觉得？！”韩母缓了口气。
她始终不能理解韩曜的行为，不管是三年前他执意地不肯签下离婚协议，还是如今自杀式的道歉，都诧异地让人害怕。
地下停车场里寂静无声，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韩曜站在原地，宛如一樽冰冷精致的大理石雕塑。
过了很久，他才失神地离开。
下午的时候，恒晟律所发布了道歉声明。
视频里，一个女律师戴着口罩，声称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擅作主张，她刚毕业没多久，急于求成才会做出这样的错事，而律所里的其他人和韩曜都不知道这件事。
苏晴鹤看着这个视频，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了解韩曜，他绝对不会允许手下的任何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还是说……他早就变成她不认识的样子了？
因着这条道歉声明，苏晴鹤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但下班走去地下停车场时，她还是在踏出电梯后迟疑了几分钟。
她怕韩曜再次出现。
而她真的很累了。
踌躇了半晌，苏晴鹤终是抬步走了出去。
还没走到车前，就远远望见一道背影正背对着她站立。
苏晴鹤的头霎时疼起来。
“你……”
话刚出来，只见男人转过身。
看清他的面容，苏晴鹤及时收口，神情微滞。

第四十二章

苏晴鹤看看走向自己的男人，瞬间将心底的火给压了下去。
她扯出点淡淡笑意：“阿骆你怎么来了？”
谢骆眉眼温柔：“你上次不是说想吃那家法餐吗？我订好了位置，准备犒劳一下辛苦的苏律师。”
苏晴鹤微微愣了一下，心里被戳得发酸。
一个人能这样细心体贴对另一个人好，本身就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缓缓垂下眼睫：“阿骆，你对我这样好，我很高兴……可我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苏晴鹤知道谢骆想要什么，但她给不了。
经过韩曜之后，她再也给不了任何人如当初那般纯粹深刻的感情了。
谢骆瞧着她纠结的表情，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晴鹤，你只管开心就好，不要有心理负担，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已经很满意了。
然而这样的答案却让苏晴鹤更愧疚，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谢骆却深深地看着她。
在认识接触苏晴鹤之前，因着家族从赏的缘故，谢骆见过的所有人，本性都是贪婪的，自私的，重利的。
他们表面上大都是一个模样，各种夸奖人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但其实那根本就是一层伪装。
可苏晴鹤不一样。
她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只莲花，本性是单纯且善良的。
谢骆刚开始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人，但接触越深，他看得就越透彻，爱得也就越死心塌地。
分明是不可多得的珍宝，韩曜竟然会将苏晴鹤亲手推离。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谢骆垂下眼，眼神倏地冷下。
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再次扬着笑对苏晴鹤说：“苏律师，快要到我预定的时间了，你去还是不去？”
苏晴鹤没理由推脱，点点头：“当然去。”
两人并肩走向车子。
正要拉开车门，却被人从身后叫住。
苏晴鹤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男人站得笔直，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正直，就是脸色不太好。
她见过他，在几个月的那场离婚官司上。
是韩曜的助理。
但谢骆没见过。
他下意识走上前一步挡住苏晴鹤：“你找谁？”
助理嘴唇嗫嚅了一下：“苏律师，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苏晴鹤眉心轻蹙，犹豫了片刻，才从谢骆身后走出来。
她看向谢骆，安慰：“是韩曜的助理，我认识，你在这里等我吧。”
说完，苏晴鹤便带着助理走进了安全通道。
空阔的楼梯间，两人相对而站。
助理却不敢直视她，也半天没说出个字。
苏晴鹤等的有些没耐心：“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等会还有事。”
“是为了韩律的事情。”助理很坦诚。
他眼下有隐隐的青色，显然是没休息好。
苏晴鹤垂下眼，看着地面：“那就没必要聊了。”
助理心揪了一下，为苏晴鹤满不在乎和无所谓的语气。
连他都会有种被刺的感觉，那韩律呢？他才是主要被苏晴鹤伤到的那个人，避无可避，却一次又一次地迎上去。
但本着为韩曜做事的考量，助理呼出一口气，缓缓说：“苏律师，我知道今天来找你很突兀，但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帮我劝一劝韩律。”
“他现在这种自杀式的道歉，恒晟撑不了多久的。”
苏晴鹤神情冷淡：“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助理怔住了，有些手足无措和不解。
他紧盯着她，一瞬不瞬：“可最近的事情……不都是苏律师和谢先生做的吗？”
话刚落，苏晴鹤脸色骤变：“你刚才说什么？”

第四十三章

苏晴鹤眉心深深皱起：“你刚才说，恒晟最近的那些新闻，都是我和谢骆做的？”
助理被她骤然冷沉的神情吓了一跳。
但还是强撑着解释：“我查到那些消息的来源是美国……家族势力强大，又和韩律不对付的人，只有谢骆先生了。”
苏晴鹤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话不能乱说你知道吗？这件事你查清了吗，就说是我和谢骆做的？！”
助理吞了下口水：“苏律师……要是没查清的话，韩律怎么会宁愿道歉都不澄清呢。他不肯澄清的原因，就是怕别人查到和您有关，怕伤害到您。”
闻言，苏晴鹤身形一怔。
她怅然若失地盯着虚空，脑中乱成了一片。
怎么会是谢骆……他明明向她保证过的，绝不会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对付韩曜。
可只有是他，才能解释韩曜异常的行为。
如果韩曜以为是她想要搞垮恒晟……现在的他，的确能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
苏晴鹤的反应让助理也一头雾水。
他本以为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但现在看来，似乎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和韩律都误会苏晴鹤了？
如果是误会，那这一切……都是谢骆的杰作？！
那苏律是不是会原谅韩律？
助理赶忙乘胜追击：“苏律师，既然这些事都和您没关系，那您是不是可以劝韩律不要再那么做了？他对您真的是真心的！”
苏晴鹤没说话。
助理以为她在考虑了，继续说道：“这几天韩律都没有睡好觉，颓丧得不行，您应该也知道恒晟是韩律的心血，如果恒晟完了，那韩律……”
“他不会有事。”苏晴鹤淡淡打断他，“他是韩曜，他不会让恒晟轻易地倒下。”
不等助理回神再说些什么，她转身，嗓音韩凉：“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如果真的和谢骆有关……我会给韩曜一个交代。”
“但在此之前，你不必告诉他我不知道的事情，而且，你也应该不想让韩曜知道你来找过我吧。”
助理顿了顿，瞳孔微缩：“苏律师，你不打算和韩律解释吗？”
苏晴鹤双唇抿紧：“有什么好解释的，现在的我，的确和谢骆站在一边不是吗？”
就算她不知道，谢骆也是为了她才这样做。
她不是主谋，也是从犯。
说完，苏晴鹤深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这才走出楼梯间。
谢骆还等在原地，连一步都没挪动。
他的长相算是很出众的，眉眼深邃明亮，鼻梁挺拔，双唇透着健康的红色。
不论谁见到他，都会被他身上那种温和的气质所吸引，从而放下本能的警惕。
苏晴鹤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敢相信那些事情都出自他手。
她最讨厌被人欺骗。
攥了攥手心，苏晴鹤向谢骆抬步走去。
闻声，谢骆转眸看来，嘴角笑意淡而温柔：“回来了，韩曜的助理找你来说什么？”
恒晟的那些事都是你做的，对吗？
想问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苏晴鹤望着面前的男人，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一样，怎么都问不出口。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敢面对这件事的真相。
如果真的是谢骆做的，那他和韩曜又有什么区别？
那她还能相信谁？
沉默间，苏晴鹤抿紧了唇。
这是她第二次对谢骆撒谎：“没什么，他是来给韩曜当说客的。”
谢骆点头，没放在心上：“那我们快点赶去餐厅吧，快到时间了。”
苏晴鹤应了声，跟着他往车子那边走。
但看着他的背影，她却在心里想——
只要谢骆承认……她可以再原谅他一次。
坐上车，苏晴鹤缓缓抬眸对上男人的眼眸，语气平淡。
“谢骆，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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