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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帝旌只是问：“九公主，你可有悔过？”

青翎一怔，手脚有些无力，连带着心口发闷。

“真的……不是我。”她喃声辩解着，声音微小。

半月前，帝旌的师父同济禅师死在这禅院内，而那日除却青翎外，再无他人。

她辩无可辩，被陶帝勒令禁足于此悔过，也为同济禅师诵往生咒。

而今过了半月，这是帝旌第一次来见她，却是为了质问。

见她不认，帝旌没有多言，转身欲走。

青翎望着他背影，喃声问：“和尚，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吗？”

帝旌脚步未停：“你既无悔过，贫僧无话可说。”

青翎哑然，慢慢垂下了头。

可没过多久，禅院门再次被推开。

青翎以为是帝旌去而复返，转身就看到楚素素走进来。

她是当朝皇帝陶帝的外甥女，被封郡主，很是受宠。

和自己比起来，她更像是公主。

而楚素素看到其中的青翎，娇艳的脸上挂上抹笑：“舅舅说了，今天起你便无需禁足。”

青翎不信，楚素素从小到大不知设计了自己多少次。

这次又怎么会好心来告诉她这件事！

而楚素素见她不动，眼底闪过抹什么。

然后从袖中拿出一道明黄绢布：“我不会骗你。”

青翎接过，看着上面陶帝的御印，这才起身。

“多谢郡主告知。”青翎行着全礼，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楚素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青翎脚步顿了下，却并不意外：“郡主还有何事？”

“我不想走路，你去绮华宫找翠依叫她安排轿撵来接我。”

楚素素吩咐着，在她眼里，青翎就是个任她差遣的宫女。

而事实上，青翎也知道自己不能反抗：“是。”

然后往外走。

只是她没看到，背后楚素素诡异的神情。

青翎一路走进绮华宫，却没看到翠依。

刚要走，却闻到一阵异香，紧接着，一阵无力。

她撑着桌子站稳，意识到又被楚素素设计，刚想往外走。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砰响。

紧接着，青翎就见一男子朝自己扑了过来！

躲闪不及，她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眼前一阵晕眩。

“住手！放开！”青翎推拒着，挣扎着想要逃脱，可却做不到。

眼看着就要被算计成功，青翎眼露绝望。

可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袭来，青翎抬头去看，就见帝旌的面容出现在窗口。

“和尚……救我！”青翎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嗓子里逼出这句话。

而帝旌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青翎刚刚要松口气。

可一瞬，却见帝旌视若无睹的移开视线，然后转身走远——




第二章 赐婚

这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般。

青翎定定的看着那再次空无的窗扇，眼中的光慢慢黯淡。

就在这时，紧闭的门扇被人一把推开。

紧接着，一道惊叫声响起：“光天化日，青翎你怎么能做出此等龌龊之事？！”

这声音，是楚素素。

男子被拉开，青翎靠着墙撑着无力的身子。

她目光掠过楚素素身后一众流露着鄙夷、轻蔑目光的宫女，定在最后面的帝旌身上。

“和尚……”

青翎喃声唤着，刚想说些什么，视线却再次被挡住。

楚素素居高临下睥睨着她：“你在我宫里做出这等事，我定要禀告舅舅要个说法！”

说完，她摆了摆手，两个宫女上前将青翎扯了起来，往外推搡着。

路过帝旌时，青翎停住了脚：“和尚，为什么？”

帝旌却没有回，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曾。

青翎喉间泛苦，慢慢收回视线，往御殿走去。

流言总是传的很快。

片刻间，九公主青翎与人私会的流言传遍了后宫前朝。

御殿内。

青翎跪在地上，耳边陶帝的怒骂不断，可她只看得到眼前那一方寸之地。

“自今日起青翎禁足禅院，非诏不得踏出一步！”

陶帝的喝声给这件事定下了终局。

青翎浑噩的踏出御殿，接近黄昏的太阳微暖也凉薄。

她下意识停住看着，小腿却被人踹了一脚。

紧接着，一道尖利的叱骂响起：“还不走磨蹭什么呢？真当自己是公主，你这样的也配？都比不过楚郡主脚踩过的石头金贵！”

小太监说着，越过她往前走。

青翎看着他佝偻的背影，默默垂下了眼睫。

她这样连太监都看不起，随意欺辱的，怎么会是公主？

不过是一个顶着公主名头苟活的一条贱命罢了。

青翎想着，刚要跟上他脚步，视线却是一凝。

几步外，帝旌一身金色袈裟站在那儿，夕阳打在他身上，好不耀目。

像是被蛊惑般，青翎下意识走过去两步，伸出手想要去碰，却只摸了个空。

帝旌后退一步，道了声佛号：“九公主金安。”

他清泠的声音像冰，冻得人清醒。

青翎收回手：“你今日作为，是为了你师父？”

他还是认为是她杀了同济禅师，所以今日才对她的求救视而不见，所以才同楚素素一起来看她的狼狈吗？

帝旌却依旧面无表情：“公主的话，贫僧不懂。”

青翎心里委屈也难过，终是没忍住将那话说了出来：“你可知我的心意？”

她字字艰涩，到最后声音小的几不可闻。

可帝旌只是说：“九公主慎言。”然后越过她走进了御殿。

青翎望着他背影，久久才敛下眸光，走去了禅院。

跪了整整一夜。

青翎脑子一片浑噩，恍惚间好像听到门响。

紧接着，背上传来一阵大力，她受不住的往前一载，头磕在桌腿，一阵火辣的疼。

青翎转头看来，就瞧见一小太监正慢慢收回脚。

她抿了抿唇，刚要站起身。

却见他拿出一卷明黄绢布，自顾读了起来。

“陶帝有旨，九女青翎赐京兆尹之次子薛其为妻，半月后成婚，钦此。”




第三章 何为良人

简简单单三两句话，定了她的后半生。

青翎只觉得头上的伤口痛到麻木：“为什么？”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薛其是个绣花枕头，平生只会两件事：惹事和生非。

小太监讥嘲一笑，说出来的话如冰凌捅进心里，刺骨的凉！

“这婚事，是帝旌禅师特地为您求的！”

青翎怔在原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想过是楚素素，是陶皇，可独独没想过是帝旌。

那个她放在心里，供在神坛的男人！

“这不可能。”青翎哑声说着。

而后在小太监惊诧的目光中，一把夺过圣旨往禅院外冲去，甚至忘了她还在禁足。

一路上，寒风簌簌从耳边刮过。

那股冷意直直冲进了心里，冻得人发颤。

青翎不信帝旌会如此做！

她昨日刚同他说了真心话，他怎么可能会如此对自己？

而此时，经阁之中。

帝旌正在给僧人们讲经。

看到青翎一身风雪的冲进来，在场的僧人都下意识的看向帝旌。

帝旌却只是扫了眼她，便继续诵着经文。

青翎被他冷漠的一眼看的浑身一抖，原本一路鼓足的勇气一刹那褪尽。

她就这么站在那儿，直到所有僧人散尽，才走上前。

“和尚，这道赐婚圣旨当真是你替我求的吗？”

青翎将那被握的满是褶皱的明黄绢布递到帝旌眼前，轻声发问。

帝旌没接：“公主已到成婚之年，这是陶皇的恩典。”

“我只问，是不是你？”青翎不想听那些，只想要一个答案。

帝旌抬头看她，没说话。

青翎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却告诉自己，看，他没承认，不是他。

“我就知道不是你。”

青翎想扬起抹笑，却怎么也牵扯不动嘴角。

最后干脆不笑了：“我去找父皇收回旨意。”

说着，她转身要往外走。

这时，帝旌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是。”

青翎脚步一顿，握着圣旨的手猛然收紧：“你说什么？”

“这道旨意，是我替公主向陶皇求的。”

他的话像是割断稻草的刀，眨眼就斩断了青翎所有的自欺欺人。

她怔怔转身看向帝旌，一双眸中满是破灭的希冀：“为什么？”

青翎声音沙哑，攥在一起的拳，指甲扣进肉里，一阵细密的疼。

帝旌再度缄默。

青翎想不明白，她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和尚，你明知我心悦之人是谁，为什么……”

“贫僧乃出家人，不言情爱，公主该早些收心，嫁一良人。”

帝旌平声说着，字字真切。

可青翎却听得心如刀割。

她看着眼前一身袈裟的人，哑声问：“你替我择了这桩婚事，那你可知薛其是什么人？”

他可知她嫁过去会受何等的辱，可知那无异于送她去死？

可帝旌只是说：“是什么人不重要，公主只需记得，他将会是你的驸马。”

他的话好像裹挟了冷风，一股脑的从破了洞的心里钻进去，冻得人浑身僵硬。

青翎看着他的眼，凝视了很久，才找回声音。

“我可以嫁，但我要你为我主婚！”




第四章 成亲

经阁内，静谧渐渐萦绕开来。

可最后，帝旌只是说：“此乃公主之事，与贫僧无关。”

青翎看着这样的他，心里透着股凉意。

“和尚，我已经如你愿嫁了，难道连这点要求你都不能满足？”

帝旌却闭目诵经，再未分她一丝一毫的目光。

这一刻，青翎再也说不出什么，只能一步步的挪出经阁。

踏出门的那一刻，青翎转头看来，却只见他如画的面容。

分明慈悲，却也无情。

就在这时，经阁门口突然围上一众侍卫。

紧接着，就听打头的人说：“九公主青翎违逆圣意，私自踏出禅院，今日起禁足冷宫，直至出嫁。带走！”

青翎被押走，她不能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

她回望着高耸的经阁，脑中只剩下帝旌敛眉慈悲的面容。

冷宫大门‘砰’的声合上。

青翎被推倒在地上，膝盖磕在冰凉的青砖上，一阵阵钝痛。

“九姐姐，你怎么样？！”

一道还有些稚嫩的少年音传来。

青翎看去，就瞧见她一母同胞的亲弟陶钰皱着眉走过来。

她下意识的扯出抹笑，撑着站起身：“姐姐没事。”

陶钰却没笑，板着脸看她：“下次出去带上我，我长大了，能保护你。”

青翎揉着他头，眼中情绪复杂。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听宫人说，你要嫁给薛其了。”

楚素素从冷宫内走出来，脸上挂着不加掩饰的奚落。

青翎没想到，她会在这儿。

下意识的将陶钰护在身后。

楚素素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我若想动他，你以为你护得住？”

青翎知道自己没用，看了眼陶钰，抿唇不语。

楚素素瞧着，觉得无聊。

这么些年来，青翎就和一个任她揉搓的面团般，根本不知反抗。

“我今日来是同你说，你若不想嫁给薛其，我可帮你。”

闻言，青翎一愣，心里更多的不是欣喜而是防备。

楚素素也不说别的，只说：“你只要说你想嫁还是不想嫁。”

青翎当然不想。

她看着楚素素好久，心里想了很多。

自己这十余年一直任人摆布，如今难道还要连后半辈子都要搭上吗？

更何况，她心里早有了帝旌……

想到那人，楚素素的话就像是在她心里下了蛊，躁动着她那颗心。

“我……不想。”

青翎想，不管楚素素要又要如何害她，只要不嫁给薛其，只要她还能见帝旌，那便能称得上是值得！

“姐姐……”陶钰想说什么。

却被楚素素打断：“好，你等着便是。”

留下这么句不清不楚的话，她便离去。

转眼，半月已过，正值出嫁。

陶钰不知跑去了哪里。

而青翎被喜婆押着换上了大红的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