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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泱能感受到他的激动。那么孤傲疏淡的人，只因睡过了，似被点燃般，突然激烈了起来。
墨泱也像是被他燃烧了。
那段日子，是她和苏容年最情浓的日子，两个人都被荷尔蒙包围着。
一杯酒，放在空气里，慢慢挥发掉，什么也不剩下，感情也变得苍白；但突然被珍藏，它的度数会因密封而保持。
墨泱还爱苏容年吗？
她听到这个问题时，心都要碎了。而后她想了一路，才想明白。
三年前的墨泱，很爱苏容年。而现在作祟的，还是那无法宣泄、无法解开的过往。
过去再也回不来，墨泱也不会再去爱苏容年。
她现在只是突然把三年前的浓烈开启了。
到底是过去的感情，她只需要时间，就可以代谢掉。
“……我不会再爱他了。”墨泱说，“我说这话，不是为了讨好你。若我固执留在过去，我爱的不是苏容年，而是过去被爱的我自己。这样很可悲。”
步景桓原本平静的脸，缓缓往下沉，他轻压了唇角。
墨泱侧脸，瞧见他的神色，苦笑：“我没有讽刺你，步总，你可以留在过去。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我选择往前。”
步景桓闭上眼。
良久，他叹了口气，睁开眼对墨泱说：“睡吧，这个话题只到这里，以后不提了。”
墨泱关了床头灯。
黑暗中，她窸窸窣窣躺下，步景桓从身后搂抱了她。
将头埋在她凉软青丝中，他的呼吸轻而浅。
“我要留在过去，要等一个人。”他突然说。
墨泱嗯了声，算作回答。
而后很久很久，他们俩才睡着，两个人各自沉浸在各自的往事里。
墨泱只是一时失足，步景桓却是泥足深陷，他上不了岸。
他的过去，和他的现在，早已搅合在一起了。
苏容年这晚凌晨两点才回家。
他从乐园离开后，跟朋友们去喝酒了，故而回家时脚步踉跄，醉了七八分，没留意到有人坐在客厅。
今天去主题乐园，是陪一个合作方的团队，带着他们去玩。
他们从外地来的，对俞城很多景点感兴趣。
然而，俞城是他念高中、大学的地方，是他遇到墨泱、和墨泱相恋的地方，稍微不留意都是回忆。
这个乐园，四年前才开，他和墨泱来玩过好几次。
今天遇到墨泱的时候，墨泱正在摩天轮前发呆。
她一个人发了将近半小时的呆，而苏容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也看了她半小时。
这个摩天轮特大，一圈两小时，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很多年轻小情侣会抢“晚上八点”到最顶峰的位置，看乐园每晚的烟火表演。
这种浪漫，苏容年陪墨泱玩过。
墨泱转过脸时，对上他的眼。在那个瞬间，苏容年心中所有的怨怼都消散了。
此刻，苏容年趴伏在门口的鞋柜上，来缓一缓自己满身的醉意。
鞋柜上的隐形灯亮了。
他微微眯眼，抬头望过去，瞧见了一个女士。
他笑了笑：“妈妈。”
他妈妈苏欣给他倒了一杯水：“应酬这么晚？”
苏容年挪步到了沙发，一头栽倒，半晌没力气去接那杯水。
苏总在他旁边坐下，将水杯小心递到了他手里。
苏容年一口气全喝了。
“妈妈，我今天又遇到了墨泱。”他说着，就笑了起来，口齿带几分含混，“我认输了妈妈，我认了。”
苏欣：“……”
“还有两年！妈妈，我又要等了。我这一辈子，一直在等她，等了一次又一次！”他说着，又哈哈笑起来。
苏欣：“喝醉了就去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去搀扶苏容年。
苏容年浑身绵软，他起不来，只歪在沙发里。
苏欣努力尝试了几下，放弃了，进屋去抱个毛毯出来。
等她拿了毛毯，走到苏容年身边时，苏容年已经睡熟了。
苏欣就不免想起了一些旧事。
认真算起来，旧事都快十年了，但记忆犹新。
苏容年一直很乖，小小年纪就懂得人情世故，知道替妈妈争气；念书成绩好，长得也英俊不凡，是苏欣朋友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他第一次叛逆，把自己喝得烂醉，是他高二那年，也是因为墨泱。

第183章  以为她喜欢我，我当了真
苏容年念高中后，苏欣不怎么管束他了。
只要他成绩不下滑，他每天多晚回来，苏欣都不会过问一句。
苏欣希望他能交几个朋友。
可苏容年每天九点多回来，仅仅是他去了自习室写作业，然后在外面随便吃个快餐。
他没有朋友，也没娱乐。
苏欣知道有不少女孩子暗恋他、追求他，他都置之不理。
从小到大的同学们，他一个也看不上，放学后从来不提他们。
他唯一提过的，是墨泱。
“……特讨厌的前桌。有几分姿色，每天都有男生跑到她位置上送吃的和情书，一刻不得安宁。”
他坐在墨泱后座有段时间了。
他抱怨，苏欣就问他：“要我去跟老师反应下，换个位置吗？”
“算了，我不想讨嫌，她在班上人缘很好。”苏容年道，“反正不会打扰到我。”
然后他又说，“她分零食给我们吃。也还好，不算特别讨厌。”
苏欣：“她长得很漂亮吗？”
“一般。”
过了段时间，他又说，“她成绩那么稀烂，英语口语却很好。妈妈，我想请个家教，我的口语不太行。”
他一直挺排斥家教的。
用他的话说，高考不用考口语，可以等上了大学再说。
他很有主见，苏欣不好勉强他。
墨泱激起了他的好胜心，这是好事，苏欣便对墨泱的印象蛮不错。
而后断断续续的，苏欣偶然和儿子聊天，都会听到他说起墨泱。
他当然没什么好话，却又很想分享。
他说墨泱伶牙俐齿，和隔壁班的人吵架，把人家学生和老师一起骂哭了，“我们班主任还暗爽，真是幼稚。”
他说墨泱爱臭美，“头发老长了，她午休的时候散开，风一吹就到处都是，跟恐怖电影里的女鬼一样。”
某天他又说，“妈妈，你能给我十万吗？”

苏欣失笑：“你要买什么？”

“给墨泱。她说我给她十万，她就把头发剪了。她那头发太讨厌。”苏容年说。
苏欣：“……”
“我让她编两条辫子，她还联合其他几个女生一起骂我。”苏容年又说。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亮得厉害。
苏欣笑道：“你最近的生活蛮有意思的嘛。”
“一点意思也没有，一群幼稚肤浅的女孩！”
苏欣偶然听到苏容年在房间写作业的时候哼歌。
这是从前绝没有过的。
他和苏欣之前在沪城生活。他念初三时，容董在内地集团的总部搬到俞城，苏欣带了他过来。
苏容年从小不合群。
他早熟、性格孤僻，和同龄的男孩女孩都处不来，但念书成绩一流。
苏欣不担心他的学业，只担心他的社交。
听他绘声绘色讲自己的前桌，苏欣觉得他可能恋爱了。
他前桌绝对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但苏欣不介意。
老实说，她一直没觉得成绩对苏容年多重要。
他们是容董的妻儿，注定要比普通人生活优渥，苏容年没必要那么拼命走学业。
苏容年努力念书，也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压力，而是他除了念书就没其他事可以做，他根本交不到朋友。
苏容年文质彬彬，帅气孤冷，总是打扮得干干净净，男孩子们都不爱带他玩；而他是个不愿意主动求人的性格，需要旁人捧着他。
自从墨泱成为他的前桌，他开始有了点社交。
他放学后会去打篮球、踢足球。
“墨泱说我一个球也进不了。她真是很无知。”
苏容年的篮球打得很好。
因为他没什么朋友，苏欣担心他闷，替他报了篮球培训班。
说是培训班，就是花钱找个地方、找一群人陪他玩。
苏容年从小学开始，每周都需要花两天去打篮球，这是他唯一的社交了。
“……我下次要和她赌。我进五个球，让她把头发剪了。”
苏欣后来还问：“你打赌成功了吗？”
“没有，她不肯赌，她太精明了。她知道我很厉害。”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留意到自己的表情是那样欢愉而得意。
苏欣后来见到了墨泱，是学校请家长。
老师告诉苏欣：“苏容年把桌子掀了，书砸了墨泱一身，墨泱和他打了起来。”
苏欣：“……”
她终于见到了儿子口中的墨泱，当时倒吸了一口气。
那女孩气哭了，脸上还有残泪，头发及腰长。
一张精致的脸，眼尾略微上扬，瓷一样白的肌肤；因她刚哭过了，面颊与鼻尖都带着几分红，胜过桃蕊。
苏欣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小姑娘，觉得她美得都不太像真人了。
苏容年则面无表情站在旁边。
苏欣问他怎么回事，他不说；老师问他，他也不开口。
“墨泱，你能说下为什么吗？”老师问女孩。
“我不知道。他突然把桌子掀了，书都砸我身上，我没有惹他。”墨泱说，“我腰都要断了。”
苏容年冷冷哼了下。
墨泱怒极：“我警告你，你别这样冷嘲热讽的！我从来没有追过你，我也不喜欢你！”
众人：“……”
苏欣：“……墨泱，这是有什么误会吗？”
“那些男孩子乱传，说我在追求苏容年。我根本没有！他听了生气，就拿书砸我！”墨泱越说越气，“哪怕我真喜欢他、真追求他，又怎么委屈了他？妈的他个脑残神经病！”
苏容年倏然抬头：“你住口！”
墨泱的父母也制止她：“不要跟你小叔学脏话！”
苏欣：“……”
这件事的后续，是两个人都要写道歉书。
老师借机趁机调位，把墨泱和苏容年天南地北远远隔开了。
苏容年从此更沉默。
他恢复了独来独往，不再在学校打球，也不跟同学说话。
元旦的时候，他一个人跑出去喝得烂醉，苏欣找了他半宿。
他醉倒了，手机响个不停，酒吧的人替他接了，苏欣才顺利寻到了他。
将他弄回家，他吐了一回，抱着马桶不肯起来。
他低喃跟她说：“妈妈，他们都说她喜欢我，他们都这样说！”
苏欣也年轻过，理解学校的那些流言蜚语。
苏容年是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长得又帅气；墨泱那么漂亮，同学们肯定愿意把他们俩往一块儿凑。
更何况，苏容年在学校所有的社交，都跟墨泱有关，是墨泱请男生们带着他玩。同学们传他们俩的绯闻，是不可避免的。
“她有男朋友了，她和他牵着手逛街。”
“妈妈，为什么只我当了真？那些闲话，我为什么要当真？”

第184章  我和苏容年是高中同学？
苏容年酒量还可以，而且很自律。
他为数不多几次喝醉，都跟墨泱有关。
他大三还是大四那年，喝了不少酒，回来后抱着苏欣转圈。
他放肆大笑，跟她说：“妈妈，她又回来了。太好笑了，她又回来追我了！她被她那个男朋友甩了！”
“花瓶女，庸俗肤浅，她有什么资格配得上我？这次，我要跟她玩玩。妈妈，我要跟她玩！她也该输一次！”
“我好恨她，妈妈我真的好恨她！她居然装作不认识我，她可恨到这种程度！”
苏容年原本计划大学毕业就出国的，他差不多选好了学校。
突然之间，他找了很多借口，不肯走。
苏欣知道，跟墨泱有关。
墨泱是他的劫。
他恨的不是墨泱，而是墨泱不爱他、不选择他。
那两年，他一直否认自己和墨泱在一起，但苏欣都知道。
那两年的苏容年，快乐得不太像他了。他的课业也在那两年里取得了重大突破，成为物理学的新星。
苏欣好几次提出和墨泱吃个饭，让他们俩赶紧订婚。
苏容年只说再等等。
后来他同意了，也安排好了饭局，却突然遭遇变故。
学业的失败，给了他沉重打击。不过，正如苏欣早年告诉过他的，他的后路很多，根本不愁。
这条路走不通，换一条就是了。甚至根本不用换，他的那些论文、那些理论，只要不是被学校开除，拿到国外随便一所大学去，都可以换个读硕士的机会。
他应该更有前途。
但他选择了放弃，直接去学金融了。
和墨泱分手后的那两年，他拼了命想要证明自己，他也的确做得不错。
他的学识给了他丰富的知识垫底，故而他在金融这块很快做出了成绩。
他好几次跟苏欣说，他要回国。
听说墨泱结婚的那天，苏容年急急忙忙去办签证要回国，路上出了车祸，休养了三个月。
苏欣不知他要回来做什么。
墨泱结婚很急。等大家都听说的时候，墨泱婚礼都办完了。
苏欣给儿子盖好了毯子，去次卧睡了。
又过了两日，苏欣因公事要出国一趟，却在候机厅遇到了墨泱。
墨泱和马国林导演、剧组的道具师飞港城。
苏欣主动去打了招呼：“还记得我吗，墨泱？”
墨泱很茫然看了她几眼，抱歉摇摇头：“我没什么印象了。但您看着挺眼熟的。”
“我是苏容年的妈妈。”苏欣笑道。
墨泱：“……”
怪不得眼熟。
苏容年的上半张脸和他妈妈太像了，尤其是眼睛。
“您好。”墨泱和她握手。
苏欣顺势坐在她旁边：“我没想到你毫无印象。高中那次请家长，我们是见过的。”
墨泱怔愣了下：“什么？”
苏欣对她这个反应，也是很奇怪。
“抱歉苏总，我有段记忆不太清楚了，我不怎么记得高中的事——高中什么请家长？”墨泱问得有点急切。
苏欣微讶。
两个人眼中都有惊诧。
“苏容年没跟我说过。”苏欣道，“你不记得高中的事？”
“对。”墨泱身子微微前倾，几乎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您刚刚说什么请家长？”
“就是你和苏容年打架那次……”
“我高中认识苏容年？”墨泱微微提高了声音，“我们还打架？是同学吗？”
“对。”苏欣疑惑又意外，重复了一遍，“你的情况，苏容年一句也没告诉过我。”
墨泱定定坐在那里，脸上有点麻木，似乎这个消息把她震得有点意识错乱了。
苏欣那边要检票，她先走了。
上了飞机，苏欣在等待的过程中，拨通了苏容年的电话。
“……墨泱是什么情况？”苏欣开门见山，“我刚刚在机场遇到了她。她不记得高中的事？”
苏容年声音发紧：“您跟她说了什么？”
“就说高中你们请家长那件事。”
“稍等，我接个电话。”苏容年那头有新的电话进来，他挂断了。
苏欣：“……”
因为工作比较忙，苏欣不是俞城的阔太太，她的交际圈子大部分都在沪城，俞城这边只是她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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