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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轮车是秦长泽买来运鱼和黄鳝的，上边还有鱼腥味儿。
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其实凭祈连山的人脉，随便一张口就有人愿意帮忙，但瞧着他家渺渺是个有主意的，祈连山觉得那该让孩子锻炼锻炼。
秦长泽和张庭，一个蹬三轮车，一个在后边推。
跟着往干部家属院走的祈连山，不时侧头，悄悄打量了秦长泽好几眼。
秦长泽是个敏锐的人，觉察到贺渺外公在打量他，差点脚踏踩空了。
心里安慰自己只是跟贺渺一块儿做生意，没有别的企图，爱看就看吧！
这样一想，秦长泽努力稳住心神，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跟张庭一块儿将东西给运回了干部家属院。
第31章 填不满的无底洞
“凤梅，给几个孩子倒杯水，他们帮着搬东西辛苦。”
李凤梅冲了糖水给秦长泽和张庭喝，祈连山喊贺渺：“人家帮你搬东西，不能白让人帮忙，你出点搬运费。”
以秦长泽的聪明，马上知道贺渺外公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还他人情，不想贺渺欠他的。
秦长泽脸色冷下来：“不用了，贺渺也帮过我。”
“我们是相互帮忙的关系。”
秦长泽喝完水，将空杯子搁在桌上。
“祈主任，东西搬过来了，我和张庭还得赶去乡下收鱼，先走一步。”
见秦长泽带着张庭走了，祈连山失笑：“渺渺啊，这小子气性还挺大。”
“自尊心很强，有点像外公年轻的时候。”
贺渺拿眼瞪他：“外公，你真是只老狐狸，都怪你故意说那些话，人家秦长泽脑子聪明，能听不出来嘛。”
“英子，凤梅，你们看，渺渺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女大不中留……”
帮着祈英摆脱了贺永福母子那个粪坑，贺渺完成一件大事，一身轻松。
贺家那边，张翠云哭得不行。
看着搬空一半的家，她撒泼打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满嘴喷粪乱骂，骂祈英骂贺渺骂祈连山李凤梅，连贺永福也骂上了。
“你个没用的脓包，让女人骑在头上拉屎。”
“祈英带着人将家都给搬空了。”
“我的收音机啊，还有那个自行车缝纫机，这些统统没了，我怎么命这么苦？我不活了。”
张翠云哭闹个没完，赵秋桂也恨死祈英和贺渺了。
她跟张翠云一样，都怪贺永福太软弱，害她什么也没捞到。
上次睡在贺永福屋里，她看着屋里那台还有八成新擦得油光锃亮的缝纫机，就打算好了，等祈英跟贺永福离婚，那台缝纫机是她的。
她以为祈英的东西，以后都是她的。
现在祈英陪嫁的四大件没了，还有她置办的东西也一并搬走了，只留了些破烂给她。
跑去民政局没能成功给祈英添堵，还让贺渺那个伶牙俐齿的臭丫头怼一阵，她颜面无存。
赵秋桂气得咬牙切齿，暗恨不已。
她只能给自己打气，虽说贺永福这几年攒的钱没了，还管着矿区食堂。
在那个位置，就有油水捞。
“妈，你别哭了，这些东西以后还能买回来。”
赵秋桂去扶哭闹撒泼的张翠云：“等回头永福哥赚到钱，我给你买个新的收音机，别的东西也慢慢添置，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将自己过得红红火火，让祈英和贺渺那个小白眼狼后悔去。”
“等我带着阳阳搬过来，将小雨也接来，让小雨好好孝敬奶奶。”
赵秋桂勉强挤出一丝笑：“阳阳也能陪着你，天天跟奶奶在一块儿闹磕呢！”
一想到赵丰阳这个孙子以后能名正言顺陪在她身边，赵秋桂也答应没了的东西给置办，张翠云这才消停一些。
赵秋桂扯了扯贺永福的衣袖：“永福哥，你跟我进屋，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张翠云被哄好了，贺永福觉得耳边清静不少，也就不迁怒赵秋桂了。
进了他和祈英以前住的屋子，贺永福没好气道：“什么事儿？你说！”
“永福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贺永福不解的看着她，赵秋桂提醒：“渺渺喊来搬东西那几个，有一个在给食堂供货。”
“你说秦家那小子吧？”

贺永福想说，秦长泽救过贺渺，来帮忙搬东西也不奇怪。

但这话不等说出来，总感觉此事透着诡异，似乎从一开始，渺渺这个同学参与进来了。
看他总算想到了秦长泽身上，赵秋桂柔声道：“不止是渺渺那个混子同学，另一个看着也眼熟，在老街那儿，永福哥你当时没留意，我可是看见他跟那个秦家小子一块儿，一起挤在人堆里瞧热闹。”
“你想啊，突然外头说起火了，过后也没烧起来，可见是算计好了的。”
赵秋桂给他分析：“英子姐和祈主任他们后来才出现，我以为又得放火又得喊人，渺渺一个人做不来。”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贺永福哪有不明白的？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你是说，老街那事儿秦家小子参与了？”
“好啊，我说怎么渺渺像变了一个人，原来有人在背后支招，渺渺最近这么反常，肯定跟那小子有关。”
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会把别人也看成他这样。
在贺永福的意识里，将秦长泽当成了以前攀上祈家拿好处的自己。
他咬牙切齿：“往一区食堂供着货，竟敢在背后使阴刀子捅我？”
“也不想想，现在一区食堂是谁在管事。”
贺永福冷哼：“只要我管着食堂一天，那小子别想在我手上讨到好。”
赵秋桂立马附合着点头：“永福哥，他跟渺渺是一伙的，你得小心他在背后阴你，我看你也没沾多少好处，一斤鱼或黄鳝，你只能从他手上拿到二毛钱。”
“我听说到乡下收货，黄鳝才六毛钱一斤，鱼最贵也就是个七毛八毛一斤，这中间多少利润？”
“这个生意不能便宜了别人，不如咱们自己做。”
贺永福惊讶的看着赵秋桂：“你胆子真大，这个事儿要被查出来，咱们家得玩完。”
跟了贺永福这么多年，赵秋桂是了解他的。
他这个表情，显然是动心了。
特别是，现在他手上没钱，之前攒的钱又被祈英骗走了。
赵秋桂温声细语劝他：“永福哥，咱们不用在中间担风险，在老家找个亲戚来做这件事。”
“妈不是答应了，要将小雨接来，正好我弟要送她过来一趟，不如让他一起来，以后就在这边发展。”
赵秋桂娘家，那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她那个弟弟，不学无术，成天偷鸡摸狗不干正事，只知道问几个姐姐要钱。
不然凭赵秋桂这个长像，这些年也不会心甘情愿，非婚给他生儿育女。
赵秋桂一提她弟，贺永福立马警惕了：“不行，你弟不是个办正经事的人。”
第32章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永福哥，光荣一直没个正经事情做，他要是有好门路，一定会好好干的。”
赵秋桂摇晃他的手臂，求他：“看在阳阳的份上，你答应我这事儿。”
“别闹了，我得想想。”
关系到前程，贺永福这次没有妥协，从赵秋桂这儿抽开自己的手。
他脸色冷了几分：“我刚跟祈英离婚，一个家属院要说闲话，你跟阳阳搬过来的事儿先不急，再等等。”
贺永福这是后悔跟祈英离婚了？
赵秋桂明显感觉从祈英开始搬东西，这个男人态度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言听计从。
祈英搬离了这个家，贺永福竟还不想马上接纳她和阳阳？
赵秋桂的眸色黯沉下来。
深知身边男人的脾性，赵秋桂知道怎么对付他。
“永福哥，我这些天要找工作。”
赵秋桂柔声问：“我能不能将阳阳送过来住几天，等找到工作，再带他搬出去。”
一想到赵秋桂娘家是个无底洞，贺永福的确有点后悔答应她要组建家庭，但阳阳是他的儿子，有了儿子才能传宗接代，延续他们老贺家的香火。
贺永福哪知道赵秋桂这一招是以退为进？
他答应了。
阳阳一住进来，赵秋桂名正言顺天天过来看儿子，不知道怎么将张翠云哄高兴了，总喊她留宿在家里。
这样一来，跟搬过来没什么两样，他又不能张口将人赶出去。
本来他和赵秋桂的事儿，传得整个矿上都知道。
他和祈英一离婚，赵秋桂母子马上搬进来，家属院邻居看他们的眼神不对劲。
祈英还在的时候，跟左邻右舍关系很好。
现在贾大姨和杨虹她们那些人，瞧见他们一家人避得远远的，还纵着家里的孩子朝他吐口水，贺永福每次下班路过楼梯，都能听到呸呸呸的声音。
“吃软饭的。”
“搞破鞋，不要脸……”
一早上班，不知道哪个顽皮孩子站在楼上喊一声，然后蹦下几个石子砸到他头上。
他觉得头上一阵尖锐的疼痛，要赶着来食堂上班，一时也没空跑上楼去找是哪个小王八蛋干的。
家里的自行车被祈英搬走了，他攒的钱也被掏空，一时没有钱买新的自行车，贺永福只能走路上班。
等赶到食堂，刘大河闷声在台阶上抽烟，似乎是在等他。
自从他和赵秋桂的事儿传开，刘大河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
刘大河这人长得很凶狠的样子，盯着人时眼睛黑沉沉的，一看就是狠角色。
贺永福加快步子想当成没看见，抽着闷烟的刘大河突然从台阶上起身。
“贺管事，别急着走，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上班时间，说什么话。”
贺永福板着脸耍官威：“不干活躲这里抽烟，刘大河，你这个食堂工的工作还想不想干了？你不干，一大把人想来我们一区食堂上班。”
“矿上裁了多少临时工，你是知道的。”
贺永福训他：“不好好干活，小心你这个工作保不住。”
“贺管事，你吓唬谁呢？”
刘大河将抽完的烟头丢在地下，抬脚踩上去狠狠一狞：“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跟赵秋桂是不是有一腿？”
“阳阳是你儿子这件事情，保不保真？”
贺永福眼神躲闪，不接话。
刘大河哼一声：“好啊，贺管事这是拿人当猴耍。”
“你说介绍你表妹跟我处对象？就是这么介绍的，一边跟她搞破鞋，一边糊弄我。”
刘大河恨声道：“存一千元钱要我害祈主任的事儿，要是办成了，这会儿我得蹲牢房，你们两个狗男女躲一边快活。”
“我听说赵秋桂那个烂货搬去你家了？”
刘大河放狠话：“贺主任，别欺人太甚，我刘大河为人老实，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捏。”
“你给我等着……”
贺永福从跟祈英离婚，诸事不顺。
他告诉赵秋桂了，别跟阳阳那么快搬进来住。
赵秋桂不听，这下麻烦事儿一齐找上门。
在家属院各种不受待见，变成过街老鼠不说，明明让刘大河办事赔进去一千元钱，现在把柄还捏在人家手里头。
贺永福对上刘大河狠厉的眼神，脊背冒出阵阵寒意，一身发冷。
来送鱼的秦长泽，带着张庭从屋角转出来：“贺叔，你来上班了？”
“我先送鱼去后厨，一会儿来找你开条子，去财务那边结账。”
秦长泽打断了他和刘大河谈话，贺永福狠狠松一口气。
他目光不善看向秦长泽身侧的张庭。
“这小子谁啊？”
“跟我一起送货的，我忙不过来，找他帮忙。”
贺永福嗯了一声：“瞧着面熟，像是住老街那一块儿的。”
秦长泽没有回应他，贺永福从张庭身上收回视线，冷淡的冲秦长泽点点头。
“行，送完鱼一会儿来找我开条子。”
贺永福一离开，张庭松一口气：“泽哥，他问我是不是老街那一块儿的，什么意思？”
“我怎么觉得来者不善？”
张庭有点紧张：“是不是我刚在厨房那边侃大山，故意跟大娘婶子说起老街的事儿让刘大河听到，被他知道了？”
事情办完了，张庭这才后知后觉问秦长泽：“泽哥，你让讲赵秋桂的事儿，刺激那个刘大河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挑拨刘大河和贺永福的关系，给贺永福找麻烦。
得知赵秋桂已经住进了贺永福家，这不刘大河觉得被利用，将渣男贱女恨上了。
秦长泽也弄不懂，他为什么要帮贺渺做这件事。
他下意识替贺渺这么做了。
贺永福一路从家属院走来，觉得被石头砸过的地方隐隐作疼，到了办公室一摸头，满手的血。
他找了张卫生纸擦被砸到的地方，秦长泽走进来。
“贺叔，你头怎么了？”
“没什么，上班赶得急，不小心磕到头。”
贺永福自然不会让秦长泽知道，他现在已经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存在。
将沾了血的纸巾揉成一团丢在脚下，贺永福问秦长泽。
“秦家小子，你找我开条子，要去财务结账？”
第33章 行，你小子有骨气
“贺叔你昨天忙，送货的条子还没开。”
知道贺永福是故意的，秦长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刚好贺叔今天你来上班，找你开个条子，将两天的款一起结了。”
“秦家小子，你往一区食堂送货快一个月了，没少赚钱吧？”
秦长泽等着开条子，贺永福却不急不缓端起桌上的茶杯，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磕碰着杯沿。
秦长泽脸色微凝，沉稳的开口：“贺叔，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英子姨将陪嫁的自行车搬走了，靠两条腿走路来食堂上班，怪累的。”
秦长泽懂他的意思，一斤鱼或黄鳝给两毛钱的回扣不能满足他了。
每天往食堂送两百斤水产，净利润大概是一百到一百一十元钱左右，贺永福要吃两毛钱一斤的回扣，那就去掉四十元钱，利润缩减到六七十元钱。
一天赚六七十元钱不少了。
一天赚的钱，跟食堂临时工一个月的工资差不多，一个月下来，差不多有二千元。
随着私营买卖兴起，不要票的自行车二百元左右能弄到手。
在心里权衡一下，秦长泽答应他：“贺叔你管着食堂，怎么能走路来上班，别误了事儿，我家有一辆自行车，过几天我推给你骑。”
“行啊，你小子懂事了。”
贺永福开始写条子，秦长泽以为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写到一半，他抬起头来。
“秦家小子，你英子姨离婚我这儿掏了不少钱。”
“你能帮着渺渺帮忙搬家，能不能也替我想想。”
贺永福笑了笑：“我也不为难你，之前这笔生意是渺渺帮着牵线搭桥的，她那一份你拿来孝敬贺叔，你看怎么样？”
“黄膳你从乡下收过来，我出七毛钱一斤，鱼我出八毛钱一斤，这是私下的价格，明面上你拿条子去财务结账，还按以前的价格写。”
胃口真大，一辆自行车还填不饱。
秦长泽冷笑：“贺叔，从乡下收鱼和黄鳝，拿货价就是你说的这个价钱。”
“你是贺叔我看着长大的，总不能不给你一条活路，让你帮食堂白忙活。”
以为黄膳是六毛钱一斤，鱼七毛钱一斤从乡下收到的，贺永福用茶盖敲了敲杯沿。
“我听说，你收货跑得远，给这个价钱你还能赚点，一天二十元钱，一个月也不少钱，比矿上很多拿死工资的强。”
“你也别老大不情愿，不是渺渺帮着牵线搭桥，你能揽下往一区食堂送菜的活？”
贺永福提醒他：“秦家小子，识时务为俊杰，不是靠着渺渺，你现在还是街头混子，领着你弟在街上炸油条卖。”
“你本来什么都没有，又不是将你一下打回原型了。”
贺永福冷嘲：“不愿意，我给你将昨天送货的条子开了，今天送来的鱼和黄膳你拉走。”
“你不赚这个钱，有的是人想赚，今天给食堂供货的人我联系好了。”
秦长泽明白了，贺永福这是怪他跟贺渺走得近，还帮着搬家，故意刁难他。
他还说已经联系到了给食堂送菜的人。
秦长泽断定，想多拿回扣是假，故意拿话羞辱他才是目的。
他脸色冷下来：“贺叔，那我将今天送来的鱼和黄鳝拉走。”
“行，你小子有骨气！”
贺永福开了一张到财务那儿领钱的条子，丢给秦长泽。
秦长泽拿着条子要走出门口了，贺永福在背后喊他：“秦家小子，人啊，别站错队，我跟你英子姨离婚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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