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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已经让人去找，陆景尧也放不下心，还是开车去了各大医院。
天渐黑，他还是没能找到宋绵。
风拂动着树叶，夜空忽然飘起了细雨。
陆景尧坐在车内，满是血丝的双眼凝着远方。
绵绵，你到底在哪儿……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他立刻拿起来，当看到来电显示是“杜雨”，他眸光瞬间暗了下去。
陆景尧沉下脸，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景尧，你在哪儿呢？我爸妈想见见你，我们婚事不能在拖了。”
听着杜雨甜腻的嗓音，他不由想起公寓中不堪入耳的话语。
陆景尧声音冰冷：“婚约取消。”
这不是协商，是通知。
“什么？为……”
不等杜雨说话，他便挂断了电话。
他已经觉得再多跟她说一句，都恶心的很。
雨淅沥沥的下起来，陆景尧捏着方向盘，因为宋绵的消失，心里的慌张一阵多过一阵。
直到此刻，他才发觉宋绵在他的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响了起来。
陆景尧转头望去，眸光一亮。
来电显示：“绵绵”！


第十章

陆景尧立刻按下接通建，语气已经带了几分焦急：“绵绵，你在哪儿了！”
宋绵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很好，你别担心。”
闻言，陆景尧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缓缓收紧：
“你的病我已经知道了，你回来，我给你找全国最好的医生。”
宋绵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不用了，我现在已经在医院接受治疗了。”
陆景尧皱眉：“哪家医院？”
“在外地……”
“哪家医院？”他追问。
没有了说话声，只有电话挂断的声音在回复着他。
陆景尧正欲发作，宋绵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听，画面里却没有出现她的身影，只看到一张床，还有蓝白色病服的一角。
“景尧哥，你知道的，我从没骗过你。”
听着宋绵细软的嗓音，陆景尧的心犹如被棉花包裹，所有的怒和急都慢慢平缓。
他沉声道：“让我看看你。”
画面抖了抖，却没有变化。
过了好一会儿，宋绵才涩涩说：“我现在剃了光头，很难看。”
孩子气的回应让陆景尧心疼不已：“你什么难看的样子我没见过？”
宋绵轻笑：“等我病好了，你再来接我出院吧，你放心，我会每天发短信给你，我会好好治病，好好活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像针一样扎着陆景尧的心：“绵绵……”
“景尧哥，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这一次你听我的好不好？”
宋绵的语气让他无法拒绝，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也微微颤动了一下：“好。”
他还想多问下她的病情，宋绵话锋忽的一转：“医生来给我换药了，先挂了。”
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陆景尧心底五味杂陆，他还没来得及把和杜雨分手的事情告诉她……
雨慢慢停下，城市依旧喧嚣。
陆景尧回到家，不想杜雨居然站在家门外。
她睁着一双泪眼，泪珠将落未落地看着他。
他视而不见，开门就要进去。
杜雨紧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景尧，为什么要取消婚礼，我们在一起很好不是吗？”
陆景尧目光骤冷：“公寓里的男人还不能满足你吗？”
一句话堵得杜雨脸色一白：“你，你在说什么？”
“杜雨，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给你留面子，以后别再来找我。”
陆景尧没有多说，但言语间的寒冽让人毛骨悚然。
看着他铁石心肠的神情，杜雨眼底划过丝慌乱：“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
话还没说完，陆景尧就抽出了手：“我再说一遍，以后别再来找我。”
面对他的无动于衷，杜雨捏紧了拳：“你到底是因为这件事不和我结婚，还是因为那个没把你当哥哥的妹妹？”
听到这话，陆景尧心猛地一震。
他想起那天看到的素描像，每一张每一笔都出自宋绵之手。
她没把自己当哥哥，那他，真的把她当妹妹了吗？

说不清楚什么滋味，或许是酸楚，又或许是疼痛的情绪蔓延开来，让陆景尧冷意更甚，整个人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滚。”
仅一个字，可代表他已经在发怒边缘。
杜雨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踩着高跟鞋，愤愤离去。
春去秋来，枫城的枫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转眼已经快一年了。
陆景尧转着笔，手机响了一声，是宋绵传来的照片。
照片里，她虽然剃了光头，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可仍然挂着笑容，笑意清浅，眉眼弯弯。
他看着看着，连嘴角边何时挂上一抹笑意也没有发觉。
可慢慢的，陆景尧拧起了眉。
宋绵虽然隔几天就会发信息和照片过来，可始终不接电话，他也找不到她在哪儿家医院。
这时，蒋松敲了敲门，走了进来：“陆总，找到明小姐的医院了。”
闻言，陆景尧拧紧的眉头霎时展开，他拿起外套就走，却忽视了蒋松凝重的眼神。
可目的地，是陆景尧怎么也没想到的。
这是一间极小的镇医院，外面的装修还是老式风格，露出红色的砖头。
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处理心脏衰竭的医院。
看着破旧的医院大门，陆景尧的心突然被一股从未有过的不安包围。
他压着那股慌乱，迈腿走了进去。
医生办公室内，医生一页一页翻着入院记录，陆景尧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医生停下手，却摇着头长叹一声。
“那个叫宋绵的小姑娘，半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第十一章

医生的话如雷在陆景尧耳畔回响，震的他心头一颤。
“你说什么？”
他问着，声音里的颤抖已然藏不住。
医生看着陆景尧苍白的脸，突然问：“您是陆景尧先生吗？”
陆景尧木讷点点头，似乎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
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旧笔记本，沉叹一声：
“这是宋绵生前交给我的，她说如果她走了，就让我帮她烧掉。”
说着，翻开了第一页。
陆景尧看去，瞳孔骤然紧缩。
满页都写着“陆景尧”。
医生语气间多了分同情：“她说她没有家人，但从住院开始就一直在写这个名字，我想这个人对她来说一定很重要，与其烧掉它，还不如等等。”
说着，他将笔记本递给陆景尧。
陆景尧僵在原地，好半天才抬起手接过。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医院，等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坐在了车上。
而眼眶的酸胀感像是堆积到了心里，刺的他呼吸困难。
陆景尧深吸口气，缓缓翻开笔记本。
06年2月9日：
妈妈今天在病床上，她的手好冷，我从来没见过爸爸流那么多的泪水，妈妈说她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等我长大了才会回来，我舍不得她……
06年7月7日：
爸爸变了，只要一喝酒就会变得很可怕，他带回来一个阿姨，爸爸让我叫她妈妈，我没有叫，因为我有妈妈，爸爸很生气，打了我一巴掌。
06年12月13日：
阿姨又打我了，还把我赶出家，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过来拉着我的手，摸我的头，还给我一个烤红薯，红薯好甜好甜，大哥哥一定是天使。”
06年12月18日：
大哥哥原来叫陆景尧，他说会永远保护我，我好高兴，想跟妈妈说我有哥哥了。
稚嫩的笔记犹如针，刺着陆景尧紧缩的心。
他竭力克制掌心的颤抖，继续往下翻。
17年11月2日：
今天我忍不住偷亲了下景尧哥，差点就被他发现了，我想向他表白，但是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条件都比我好，我的喜欢应该算不了什么。
21年7月23日：
今天我准备向景尧哥表白，但没想到他给我一张结婚请柬，他找到了喜欢的女孩，他要结婚了，我很难过，但也庆壹扌合家獨γ幸告白没有成功，因为我怕一旦说出来，做他妹妹的机会都没有了。21年8月3日：
今天，景尧哥第一次对我发火，因为我说杜雨不是个好女孩，他不相信，可我真的没有撒谎……
21年12月31日：
雪越来越大，药也越吃越多，医生说我可能等不到春天了，我没有告诉景尧哥我的情况，我怕他担心，怕他难过……但是，我好想他，好想好想……
22年1月4日：
我拍了好多好多照片，叫护士姐姐帮我隔几天就发过去一条给景尧哥，他肯定觉得我很丑，每次照镜子，我也觉得自己很难看，不过没关系，景尧哥一定不会介意的。
一页一页，每一张纸都像刀片切割着陆景尧的心，痛的他浑身发抖。
娟秀的笔迹慢慢扭曲，宋绵显然是在拿不动笔的情况下硬写下的。
22年1月13日：
心脏好痛，呼吸也越来越困难，连说话的力气好像都没有了，我想回家，想妈妈，想景尧哥……
22年1月24日：
景尧哥，你会来找我吗？
22年2月4日：
景尧哥，新年快乐。
22年2月15日：
景尧哥，你怎么不来找我呢？
22年3月2日：
景尧哥，再见了……


第十二章

“嘭”的一声，笔记本从掌心滑落。
陆景尧怔怔看着前方，泪水无意识地落了下去，模糊了一片自己。
恍惚中，他好像看见宋绵躺在病床上，在忍受着病痛折磨的同事，沙哑着叫着他的名字。
爱怜、悔恨和痛苦糅杂在心头，压的陆景尧难以承受。
他再也忍不住，捧着笔记本失声痛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陆景尧一遍遍说着，仿佛这样，能让他心里的剧痛减轻一分。
可无论说多少次，心底那片空洞仍旧存在，一点点渗着血。
蒋松坐在驾驶座，从未见过陆总这样，忍不住出言安慰：“陆总，节哀……”
陆景尧仿佛没有听见，片刻后只听到他难掩痛意的声音响起：“我要去看看她。”
蒋松愣了愣，反应过来，开车驶往宋绵的墓地。
这是片免费公墓，是医院帮忙把她安葬在这儿的。
灰色的石碑一块接着一块，密密麻麻的，花了好些时间才找到宋绵的墓地。
一路上，陆景尧一直沉默。
看着石碑上宋绵的脸，他才有了反应。
她的墓碑前，没有鲜花，没有水果，空空如也。
宋绵的照片印在石碑上，他伸出手去触碰，只有冰凉一片。
他开始怀念以前，掐她脸时肉肉弹弹的触感。
明明是黑白色的照片，在他的眼中却那么刺目。
照片上她还是笑着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她从不在他面前说痛。
就像现在一样，临近死亡，也不愿意告诉他。
悲伤像一张网，铺天盖地得把他笼罩，他心口一窒，心口又疼了起来。
蒋松见状想要扶他，他手撑着墓碑：“你先回去吧，我想多陪陪她。”
“是。”蒋松有些担忧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