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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慈雨也看过去。
    就听士兵说：“廷阳战事已平定，叶军师会随第一批士兵归京。”
    这是半个月前的战报，那时候叶慈雨还没有死。
    凌北轩没有说话，叶慈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战事平定应该是好事才对。
    他挥退了所有士兵，然后将衣服丢入火焰中。
    火光猛地窜高，掩盖了凌北轩的神色。
    没过一会儿，小厮传话，说陛下要见他。
    凌北轩命人灭了地上的火，转身出了门。
    叶慈雨跟在他身后，回头看着一地灰烬，不由想起了两年前。
    那时行军至玄武山附近，战友偷偷告诉她：“不远处有一眼温泉，有几个人偷偷去泡澡了。”
    经过长时间跋涉，身为女子的叶慈雨也有点脏兮兮的，于是她趁着深夜无人时去了温泉。
    不料刚泡到一半，突然一段脚步声响起。
    她猛地回头，就看到凌北轩震惊的看着她：“你……是女的？！”
    叶慈雨想要逃走，却凌北轩抓住了手腕：“女扮男装乃欺君之罪，当斩立决！”
    那之后，不管叶慈雨如何哀求，凌北轩还是无情的将她丢在了驻扎地的雪地里，定了她的罪。
    从此叶慈雨换回了女装，也成了他的囚中鸟。
    风吹起，烟尘纷飞。
    叶慈雨悲哀的想，他们之间和这些燃尽的灰烬没区别，都……不复当初。
    皇宫内。
    大庆皇帝坐在龙椅上：“凌爱卿，此次功勋当赏你，你想要什么？”
    凌北轩不敢邀功：“全凭陛下做主。”
    庆皇沉吟一瞬，反问道：“那叶清阳呢？听说他作为军师，对此战也是功劳颇高啊！”
    提到兄长的名字，叶慈雨呼吸一颤。
    从被母亲强迫进军营那刻开始，她便是兄长叶清阳。
    为了叶家的声名，她苦练兵刃，细嫩的双手结了厚厚的茧，多少次生死之际挣扎，最后更是战死沙场！
    如今，她只希望拿命换来的功勋能让母亲满意。
    然而下一刻，凌北轩的话打碎了她所有希冀。
    “叶清阳乃是其胞妹叶慈雨冒充，待她回京，臣自会依法处置此人！”
    叶慈雨脸色骤然惨白。
    凌北轩明知欺君罔上是诛灭九族的重罪，为何还要说出来？！
    他就这般恨自己，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过！
    庆皇微微蹙眉：“虽是如此，但叶清阳胞妹多次建功，完全可以将功补过。”
    “陛下！”凌北轩眼神幽深，“各论功过，建功该赏，过失该罚。叶清阳做逃兵，叶慈雨欺君，还请陛下为叶家治罪！”
    叶慈雨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凌北轩那溢出言表的厌恶好似粘稠的黑泥将她困住。
    她僵硬的走到凌北轩面前，声声质问：“为什么？你恨我就算了，为什么连我的家人都不放过？！”
    凌北轩无知无觉，继续开口：“陛下……”
    叶慈雨听不下去，她伸手去抓凌北轩的衣袖，却摸了个空。
    叶慈雨只能一遍遍哀求：“凌北轩，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放过他们吧……”
    哀鸣间，凌北轩的话倏然止住。
    他眼眸定定看见前方——
    穿着如同丧服般素衣的叶慈雨，正绝望地望着自己！
    凌北轩眉心微皱，可再一睁眼，那里什么都没有。
    “凌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庆皇开口打断他的沉思。
    凌北轩静立片刻后，莫名没再说下去：“没有。”
    庆皇点了点头：“那就如凌爱卿所言，叶氏军功当赏！叶家兄妹欺君瞒上，当斩！”
    微风吹入宫殿内，好似要轻飘飘的叶慈雨吹散。
    她看到凌北轩弯下腰，恭敬道：“臣遵旨！”
    “凌北轩——！”
    叶慈雨凄惨的喊出他的名字，但他听不见。
    擦肩而过之际，叶慈雨没有动。
    她不想再跟着凌北轩，因为他，她身死异乡！因为他，叶家如今也要遭受厄难……
    神秘的力量再次拖拽起叶慈雨的魂体，她奋力地挣扎，抓住墙壁，抓过地面……
    可没用。
    叶慈雨再一次被带回了凌北轩身边，逃不掉，挣不脱。
    马车车轮碾压过春日未化的雪，咯吱作响。
    最后停在叶家门口。
    曾经的将门之家，门庭只有残花败柳，已不复当年荣光。
    叶慈雨跟看着久违的家，心里悲色蔓延。
    凌北轩拿着圣旨走入叶家。
    这时，一道靓丽的身影从中走出。
    见到凌北轩，她脸色一变：“谁让你踏入叶家大门的？！”
    叶慈雨一眼就认出了多年未见的闺蜜，书和院院长的孙女安姝婵。
    这么多年来，她们之间一直有书信往来，她的事情，安姝婵都知道。
    凌北轩冷眼睨她：“陛下有圣旨，我来宣读。”
    安姝婵不安地皱了皱眉，嘴上一点不服输：“你亲自来，估计没什么好事！当初我就该去一趟边疆，把慈雨带回来！”
    “她不会和你走。”
    凌北轩的笃定让叶慈雨忍不住自嘲苦笑。
    安姝婵一噎，她嘴硬道：“慈雨前段时间和我回信说了，她回来就退军，找一位良人共度余生！”
    此话一出，凌北轩冷硬的下颚线倏然绷紧，眼中闪过一丝愠怒：“连青楼女子都不如的女人，还想嫁人，痴心妄想。”
    安姝婵霎时白了脸：“慈雨可是叶家大小姐，你居然拿她和青楼女子对比？！”
    叶慈雨早已心痛到麻木，比起自己，她更关心叶家人。
    她正要往堂内去，却见母亲从堂内走出，她两鬓斑白，步履蹒跚。
    叶慈雨见到她如此苍老，心狠狠的揪在一起。
    四年前，兄长叶清阳死去的那天。
    母亲一刀剪断她的长发，扔给她一副染血的盔甲，疯魔般在她耳边重复：“你要守住你哥哥的英名，为叶家增添荣耀，直到死的那一天！”
    后来身份暴露，叶慈雨深陷地狱，无助求救时，她托战友送了封信给母亲。
    可她的回信，却令叶慈雨如坠深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灾星！当初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如今母女再见，却是生死相隔。
    叶慈雨心情复杂。
    这时，叶母开了口：“凌将军，陛下有何旨意，请说吧。”
    “叶慈雨欺君瞒上，罪不容赦，当诛全族！”
    一道惊雷炸响，安姝婵怒斥道：“凌北轩！你还是不是人？！叶家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我只是秉公办事。”凌北轩冷声回应。
    一旁，叶慈雨看着他们争论，感觉自己好像劈成了几片，痛不欲生。
    她甚至不敢看母亲的脸色。
    叶母冰冷的话却砸在耳畔：“叶慈雨已被叶家除名，所有罪责她一人承担，与叶家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