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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他十二年的暗卫。
十二年后，他许她十里红妆，入主中宫。
可到了婚嫁这日，她才发现，自己是替她人穿了嫁衣。
秋络瑶不在时，她就留下，秋络瑶在时，她便消失。
她和萧展这十余年的纠缠也该结束了。
温婉瑶看着渐渐升起的日头，走到殿门口，召来不远处的太监。
“去帮我和皇上说，就说我在王府等他。”
太监应声而去。
祁王府内，景色如故，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温婉瑶仰头看着枝头凋残的红梅，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脚步声晌起。
她抬眼看去，瞧见萧展，心中百味掺杂。
而萧展只是淡淡问：“你要说什么？”
温婉瑶没有回答，而是问：“主子很喜欢秋小姐吗？”
闻言，萧展皱眉：“与你何关？”
温婉瑶并未在意他冷下的语气，继续问：“若有一日，主子发现她并没有你现在看到的这般美好呢”
萧展有些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婉瑶看着这个自己钦慕了多年的男人，垂下了眼眸。
许久慢慢跪身在地，俯身长叩首：“温婉瑶祝主子长命百岁，无灾无祸。”
她的话里仿佛还有深意，萧展听着，心里莫名一紧。
但他最终只是将噬心解药丢给了她：“这药可保你半月无虞。”
那药落在手边，温婉瑶缓缓抬头将其拾起，而后仰头看向萧展：“若我不吃这解药，当真会死吗？”
她声音轻飘飘的，落在耳中却沉重。
萧展一时间没有回答。
温婉瑶瞧着，却再度开口：“主子，之后温婉瑶不能再跟在您身边侍候，您多保重。”
萧展闻言，眉心一皱。
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生气股烦。
“这些事自有瑶儿打理，无需多言。”
扔下这么句话，他转身便走。日头慢慢西落。
温婉瑶才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手中的药，而后慢慢起身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温婉瑶坐在桌案前，看着桌子上那两颗解药，怔怔出神。
时间点点过去，体内的痛也慢慢涌了上来。
温婉瑶知晓，这是噬心的毒性发作了。
她看着锦盒内的解药，凄楚笑了笑，并未去拿。
血从唇边涌出一片片的红，落在青色衣衫上，刺眼之极。
恍惚间，温婉瑶好像看到了十二年前脏乱市井之中朝自己伸出手的萧展。
可这次，她没有伸出手。
一切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从此山高路远，天涯陌路，不再相逢…
这一日，京城飘起了雪。
大到足以掩盖一切肮脏。
皇宫大殿上，温婉瑶一身黑衣跪伏在地，面带半张金缕面具，只露出一张朱唇。
她不敢抬头，眼睛只能瞧见面前人玄青靴的绒面。
萧展，她的主子，她的恩人。
“你跟了我多少年？”
男人声音低沉微哑，像是砂纸磨着砂砾。
“回主子，十二年。”温婉瑶回着，心里却打着鼓。
“十二年，这般久了。”
萧展说着，站起身走到温婉瑶身前，伸手将她头抬了起来。
温婉瑶仰头望着他，一张俊朗面容，凤眼微挑，端得一副公子模样。
可又有谁知，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先帝崩逝那刻，灭了所有兄弟登上皇位，掌握了一国的生死予夺之权。
而又有谁知，她竟对这样的他一见倾心，眨眼十二载！
脸上的面具被人摘下，温婉瑶下意识地想要出手，却在望进萧展那双眼时，生生遏制住。
萧展不知她心里所想，只是看着她的脸，若有所思。
殿外雪落满地，压得枝头低垂。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太监走进殿中，手端托盘，上面的碗直冒白气。
而渐渐飘进鼻腔中的苦涩味告诉温婉瑶，那是一碗药。
“确实是像。”萧展忽然幽声说道，打破了静。
温婉瑶不明所以，面露茫然。
萧展并未解释，他回身坐在龙椅上俯看着她：“半月后，我予你十里红妆，迎你入中宫为后。”
这句话如雷轰顶，让温婉瑶震惊不已。
可其中，到底还带着些欣喜。
他要娶她！
许久不曾有过表情的脸在这一刻有些压不住唇角的喜意。
但温婉瑶很快就敛起了那笑。
她望着萧展眼底的一片漠然，喜悦被冰冻得霎时消退。
“主子，可否告知温婉瑶原因？”
“成婚之日，你自会知晓。”萧展冷声回着。
这一瞬，温婉瑶便清楚萧展要娶自己是另有原因，并非真心！
想通这一点，她觉得理当如此，可心里却还是有些难受。
是啊，自己不过是一个连命都不能做主的奴才。
萧展这般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想要娶她！
温婉瑶喉间一涩，忽的想起十二年刚被他捡回的自己。
那时，他不过也半大孩童，却从乞丐手中救下自己，并带到外宅养大栽培。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说：“待我登临帝位，必还你自由。”
现在，前句已然成真，后句……她希望成真，又不希望。
那般，自己便还能留在萧展身边伺候。
想到这儿，温婉瑶俯身叩首：“温婉瑶遵命。”
说着，她便要拾起地上的面具重新戴上。
可萧展的脚却踩在了面具之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温婉瑶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他，却听他说：“从今之后，不必带了，你这张脸很美。”
她怔了下，一时间竟分辨不清萧展说这话时的语气。
但最后还是应声：“是。”
说完，温婉瑶慢慢站起身。
而此时，一旁候命的太监在此时走上前，将那药碗呈在了她面前。
那碗中漆黑一片，散发的冷气都抑不住那腥苦之味。
温婉瑶微微皱眉，看着萧展：“主子，这……”
萧展起身，亲自端了那碗药送到她唇边：“我赏你的……穿肠毒药。”
第二章大婚
温婉瑶微愣，见萧展并无戏弄之意，便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他不知，只要是他亲手送来的，无论是什么，她都会心甘情愿地饮尽。
萧展看着温婉瑶的动作，眼里闪过一抹不明的意味。
时间点点过去。
温婉瑶的额上遍布着细密的冷汗，但她只是紧咬着牙，不曾吭出一声。
只能从她身侧早已攥成拳的双手感知到那痛苦。
许是痛到麻木，到后来，温婉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萧展看着燃尽的香缓缓开口：“此乃‘噬心’，半月发作一次，若到半月未服解药，便会咳血暴毙。”
温婉瑶忍着发抖的腿跪在地上，深深叩首：“温婉瑶明白。”
她不知道萧展为何要给自己下这种毒，许是帝王多疑，恐她背叛。
但自己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萧展见状，眸色深了些许，却只是挥了挥手：“退下吧。”
“是。”
温婉瑶应声，起身退了出去。
这些年，她在杀伐中度了十二载，已然忘了安宁的生活该如何过。
从服下‘噬心’后已过几日，日子平静地令她寝食难安。
入夜。
温婉瑶站在门口，仰头望着天上高悬的月，决定去见萧展。
月光映在雪地之中清冷彻骨。
她一身黑衣，撑着伞走在雪中。
议事殿。
还未踏进内院，温婉瑶就看见其中烛光大亮。
萧展刚登帝位，自是有诸多事等着他处理。
作为主子手中的刀，她也该为他尽力分忧。
想到这，温婉瑶加快了脚步。
刚要踏进宫门，一个穿着斗篷围得严实的女子跟着太监从身旁而过，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不知为何，温婉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她的背影。
“温姑娘，怎么了？”守在门前的太监瞧见她站在那儿，忙迎上前问。
温婉瑶摇摇头：“刚刚那位是何人？” 小太监不知为何迟疑了下：“小的也不知，温姑娘莫要耽误时间了，再晚些皇上歇下，您这趟岂不是白来了？”
温婉瑶也没再多言，走进了殿中。
身后殿门合上。
温婉瑶看着埋案处理奏章的萧展，俯身跪下：“温婉瑶见过主子。”
萧展眼都未抬，冷声问：“何事？”
“‘噬心’药效已过，主子可有事需温婉瑶为您分忧？”她微抬起头，看向萧展的眼中涌动着情意。
但萧展丝毫未察：“若有事，我自会派人传你，你无他事便离开。”
他的语气中难掩烦躁。
见状，温婉瑶掩下询问那斗篷女子的话，没再作声。
温婉瑶跪在地上，出神的看了萧展好久。
直到他不耐发问：“你还不走？”
这才起身告退。
之后几日，温婉瑶仍未能等到萧展的传召，反而等来了大婚。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上妆时，温婉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觉陌然。
镜中人没了素日的肃杀，多了几分柔和，怎么看怎么都别扭。
温婉瑶抬手想要抹掉那红，却被宫女阻止：“姑娘，这是皇上的意思。”
闻言，她只得放下手：“继续吧。”
这之后，温婉瑶跟着宫人上了轿撵，前往祭台。
九十九阶，她走的虔诚专心。
可当站在祭台之上，温婉瑶看着身前的男人，脸上的笑剎时僵住。
这人不是萧展！
但想到那日萧展的话，她还是站在了男人身边。
温婉瑶想，或是萧展有事在身，才叫人易容扮做他来与自己成亲。
时辰到，典礼始。
温婉瑶紧攥着手，平息着心里的慌。
紧接着，便听喜官高喊：“兹有大理寺卿嫡女秋络瑶温婉贤德，册封为后！”
第三章相同的容貌
秋络瑶？
温婉瑶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怔在原地。
喜官的喊声还在继续。
温婉瑶在宫人的搀扶下拜堂行礼，直到大婚典礼结束，才方方反应过来。
她一直期待着与萧展的这场大婚，他人不在，自己更是连名字都不能拥有。
而这一切，都是萧展安排的。
想到这儿，温婉瑶心里苦涩蔓延。
典礼结束后。
她跟着宫人回了凤仪殿，可等了很久，却始终没等到萧展。
温婉瑶望着天边落下的日头，起身前往议事殿寻人。
萧展果然在。
温婉瑶依旧行了奴礼，跪在地上：“温婉瑶见过主子。”
闻声，萧展抬眸扫了她一眼：“谁准你来这儿的？”
温婉瑶直起身看他：“今日大婚，主子未在，可是有要事在身？”
萧展眉心微皱：“我的事何时需要你来过问？温婉瑶，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温婉瑶被这话刺的心口一疼。
她知道，萧展没有说错。
可若无意外，这应该是自己此生唯一一次大婚，也是与萧展的唯一一次。
她私心希望他今晚可以陪着自己，哪怕不是以夫君的身份，就是主子也可以！
温婉瑶攥了攥拳还是开口问：“主子，今晚……能否陪着温婉瑶？”
可萧展只是将一颗药扔在她面前：“这是噬心解药，我还有事。”
温婉瑶看着那药，垂下眼睑弯腰将药拿起，落寞离去。
回去的路上，身上繁重的宫服像有千斤重，温婉瑶有些不习惯。
但此刻，她没心思想这些事，满脑子都是刚刚萧展的话。
不知是如何回的凤仪殿。
温婉瑶坐在门槛上望着天上的月，默默将那粒解药吞下。
整整一晚，她就这样坐在那，怔怔出神。
一夜未睡。
温婉瑶想了一晚，还是想尊重内心去问问萧展昨日封后大典的事。
可到了议事殿，却被告知昨夜她离开后不久，他也随即离开。
温婉瑶站在原地，停顿片刻，然后转身走远。
展王府。
温婉瑶看着眼前这个萧展登基前曾宿了十几年的王府，以及那个本该是他贴身暗卫，如今却守在王府大门前的秦刹，便知晓自己没找错地方。
看到温婉瑶，秦刹愣了下，走上前：“你怎么来了？”
温婉瑶没回，而是问：“主子可在？”
秦刹迟疑了下，没有回答。
但温婉瑶已然明白了，越过他就要朝院内走去。
见状，秦刹忙伸手阻拦，眼底涌动的情绪无端有股子悲悯。
温婉瑶看的清楚，心底莫名一抽。
但很快，她就将那情绪压下：“我来是有事想问主子，问完我就走。”
她知道秦刹阻拦自己是萧展吩咐，便也不想和他动手。
秦刹有些为难，可见温婉瑶的模样，最终还是让开了路。
温婉瑶一路走到萧展曾住的院子。
院内红梅点点。
屋檐，木柱皆挂满了红绸，显然是大婚的模样。
温婉瑶看着，心不断下沉，垂在身侧的手也慢慢攥成拳。
房门半敞着。
她站在门口，目光凝在屋内一坐一立的两人身上。
屋内红烛已燃过半，赫然是昨夜之事。
温婉瑶怔怔地看着为那女子描眉的萧展，一颗心泛着酸涩苦楚。
而当她目光落在铜镜上时，瞳孔骤然一凝。
那镜中映出的那女子的面容，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第四章姐妹
这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塌陷了。
温婉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断裂的树枝，发出一声脆响。
萧展闻声从屋内走出，看见温婉瑶，他眉心一皱：“谁准你来的？”
他语气有些不耐，温婉瑶本能地想要跪下认错。
可只一瞬，那要出口的话便被生生咽回去。
她看着萧展身后徐徐走来的女子，没有动作。
而秋洛瑶看见温婉瑶，也是一愣，随即搂住了萧展的手臂：“阿展，她是谁？”
“一个下人而已。”
萧展回答着，而后冷眼看向温婉瑶：“还不退下！”
迎着他眉间的冷厉，温婉瑶喉间泛苦。
她陪在萧展身边十二载，从未见他如此疾言厉色。
这女子于他就这般重要？
温婉瑶想着，心中涌起股执拗，她抬眼直直望向秋络瑶。
打量着，她才发现其实两人的样貌还是有差别的。
或者说，秋络瑶更像是昨日大婚铜镜中的自己。
那一瞬，有什么东西慢慢串连成线。
心底的那个念头不可置信，却让温婉瑶不得不信。
甚至包括萧展曾说过的那些话都一一成为佐证。
“确实很像。”
“你这张脸很美。”
……
一句一句，温婉瑶心神一片震荡。
她狼狈地收回视线，看向萧展：“你说的许我十里红妆，中宫为后，其实都是许她的，是吗？”
萧展沉默不语。
“你既这般喜欢她，为何要用我做替身？”温婉瑶压着心内悲苦继续问。
“阿瑶喜欢自由，我也许诺会给她自由。”
萧展的言语中氤氲着浓厚的情意，那般重。
可落在温婉瑶耳中，却如重石砸在心上。
他要成全秋洛瑶的自由，便用她的自由来换吗？
数不清的酸楚刹那间涌上眼眶，温婉瑶的眼前有些模糊。
她紧掐着掌心，硬将热意压下：“主子可是忘了，你也曾答应给我自由。”
她提醒着。
闻言，萧展眉心紧蹙，像是厌烦至极：“若没有我，你能活到今日，谈何自由？”
听着这些，温婉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从没想过，原来在萧展心里，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合该的报恩！
攥起的指尖发凉，温婉瑶紧抿着唇，哑声再问：“主子对我，当真只有这些吗？”
可萧展早已没了耐心：“还不滚下去，自己去刑司领三十梃杖责罚！”
温婉瑶心一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慢慢屈膝跪在了地上。
“温婉瑶遵命。”
说完，她起身往外走去。
背后，秋络瑶看着她远走，眼底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
夜深。
温婉瑶趴在长凳上，背后袭来一阵一阵的痛。
“砰！砰！”
一棍接着一棍，慢慢的将她拽入黑暗中。
再醒来时，刑司一片漆黑。
背后痛楚减少，一片冰凉，显然是有人为自己上好了药。
温婉瑶艰难起身，环顾后，只见秦刹站在不远处。
她走上前：“多谢。”
秦刹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里闪过抹复杂：“放弃吧。”
这话没首没尾，温婉瑶却听懂了。
她沉默不语。
秦刹瞧着，沉声说：“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查到了？”温婉瑶愣了下，语气带着点点欣喜。
她半月前还曾问过萧展，他那时说还未查到。
“嗯。”
秦刹神情晦暗不明：“你母亲是忠国公府的大小姐苏轻玉，你父亲是大理寺卿秋远节。”
听到这两个名字，温婉瑶只觉耳熟。
没等反应，就听秦刹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日主子身边的女子名唤秋络瑶，是你同胞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