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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诗歌  时间: 2023-06-12 15:14:14  作者: panshi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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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忽倏而过,转眼就是十日。
盛兰寻脸上的伤逐渐好转起来,摔伤的腿修养数日也已经能够随意下地行走。
铖王妃每隔两日就会去积云巷探望兰寻,只她脸上颜色愈发差了,虽未与兰寻细说王府中事,可兰寻却感觉得到铖王妃提起铖王的时候越来越少,就算偶有提及,那眼中也再也不是当初那般温柔眷慕。
铖王的人比祁今预料的还要早几日回到京中,铖王拿到那些人送回的东西,就满是无奈地寻来了积云巷。
“我就说你想多了吧,盛家怎么可能拿着外人混淆自家血脉,这府衙籍书可都写的明明白白。”
铖王看着拿着那些东西查看的铖王妃,目光有些责怪地落在兰寻身上。
“你也是,知道你与你阿兄他们置气,可这种事莫须有的事情怎能胡说,若是叫人知道你胡乱揣测,定会落你个污蔑尊长的恶名,传扬出去更是会毁了整个盛家的官声,还让你姨母为你操心夙夜难寐。
盛兰寻手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拿着那叠铖王送来的东西,上面仔仔细细地写着“李氏女,籍安州”。
“这些是姨父派去的人查出来的?”
“不是我还能有谁,这种事情哪能让旁人知道。”
见兰寻乌黑眼眸看着他,铖王皱眉。

“怎么,你连本王也不相信?你若是不信,我叫去安州的那几人过来,你自己与他们问话,他们将盛姝兰过往查了个底朝天,她生母李氏的确与你父亲有所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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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前婺州水患,你父亲奉旨前往治灾,李氏原是婺州人士,当年与你父亲在婺州相识,你父亲因治灾受伤曾在婺州一带失踪了近三个月,期间便是被李氏所救与她朝夕相处。”
“他们二人是如何生情不得知晓,可你父亲返回京城之前,的确特地单独安置过一批灾民前往安州,其中便有那李氏。”
铖王看着脸色难看的铖王妃,还有垂眼不语的盛兰寻,放缓了声音说道:
“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你父亲对你阿娘起了外心,可盛姝兰的身份的确是真的,李氏是去了安州之后才查出有孕,后来诞下了盛姝兰便一直寡居,她手中不仅有你父亲写给她的信,还曾因生活困苦当掉过一枚玉佩,我派去的人费了些功夫才将其赎了回来。”
他将一枚笺节竹纹佩递给了兰寻。
“这玉佩是你父亲心爱之物,你姨母当年应该也是见过的,你若再有不信,当年你父亲在婺州治灾失踪,后来安置李氏都有人证,这京中也有识得你父亲笔迹的人,你可寻人来验证,只是届时你父亲身后清名恐怕就……”
盛兰寻听着铖王满是忧心的话,突然就觉得一阵阵的心寒。
这是从小疼她的姨父,是与姨母同床共枕恩爱多年的夫君,他怎么能当着她们说谎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帮着盛家将他们弄的岌岌可危的谎言弥补的天衣无缝。
他明知道她不可能拿着那些东西去叫外人验证,毁了父亲和阿娘的名声。
兰寻看着气的死死抓住手里的东西,指尖用力到发白却竭力忍着的铖王妃,垂着眼睫遮掩冷漠:“我自然是相信姨父的,是我多想了……”
“本就是你多想。”
铖王满是不赞同:“你这次闹得也够久了,盛家老夫人一直缠绵病榻,那手也是彻底废了,眼下外头谁不议论盛家的事情,盛国公府名声尽毁,你阿兄前程葬送了大半,连你自己也同样遭人秽言说你心肠太狠。”
他说话时语重心长,带着规劝。
“兰寻,我知道你恼恨䧿山的事,可盛家已经付出代价了,他们若是倒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你如今仗着祁今庇护自是没人敢与你如何,可谁能知道他是不是一时兴起或是别有他意,况且与阉人为伍,伤的终究是你自己名节。”
“皇后娘娘和陆家那边已有不满,听姨父一句劝,这事到此为止。”
盛兰寻听着铖王敦敦教诲只觉可笑,她抬头没什么表情,像是犹豫:“可我已经跟祖母他们闹成这个样子,我想作罢,他们恐怕也不会罢休……”
“兰寻说的对。”铖王妃在旁冷声道:“盛家的事情是他们咎由自取,想要让兰寻会去跟他们认错服软,休想!”
铖王听出二人话中松动,见兰寻愿意跟盛家修好顿时松了口气。
“瞧你这话说的,我也是护着兰寻的,哪能让她去跟盛家认错,这就算想要修好那也得盛家摆足了姿态,我瞧着马上上巳节了,要不然到时你在府里办一场春日宴,让盛家的人来。”
“兰寻眼下伤也好些了,趁机会搬回王府住几日,到时你再请些其他府邸的夫人女娘,或是邀请些郎君过府,我去让盛家在宴上服个软,兰寻也就能顺理成章的回去盛家,这般也不会有人说嘴。”
铖王妃眉心紧皱未曾答应。
铖王柔声道:“玥娘,我知道你不满盛家,可你得替兰寻将来着想。”
铖王妃闻言有些不高兴,可到底还是妥协下来:“算你说的有理,兰寻,你觉得呢?”
“我听姨父的。”
“那行吧,我晚些回去就下帖子。”
铖王见二人都是答应下来不由露出笑来:“那兰寻今日便与我们回去?”
“回什么回。”
没等盛兰寻说话,铖王妃就说道:“既然要办春日宴,那就好好的办一场大的。”
“我回去之后光是下帖子准备宴前的事情,怕是就忙的顾不过来,府里人来人往也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兰寻身子还没彻底养好呢,让她先留在积云巷这边,等到了那日我再叫人来接她。”
铖王闻言没强求:“也好,那就先让她留在这边。”
铖王目的达成,脸上笑容也盛了几分,与兰寻说了会儿话后就打算回府。
知道铖王妃还要再留在积云巷跟兰寻说会儿话,他顿时佯作吃醋抱怨了几句,说铖王妃如今眼里只瞧着兰寻顾不得他了。
铖王妃满是娇嗔地推了他一把,将人撵出了院子,待到从外间回来时突然就扶着墙吐了起来,一边呕的昏天黑地满眼通红,一边拼命的拿着帕子擦着方才被铖王满是亲昵碰过的脸。


第51章疯狗
“王妃!”
“姨母。”
蒋嬷嬷见她脸上都快被蹭破了皮,连忙伸手拦着,一旁兰寻也是着急:“花芜,快去打水。”
外间花芜匆匆送水进来,铖王妃洗了又洗,待到她脸上遮掩苍白的胭脂被水擦净,胃里也几乎吐不出东西,她才惨白着脸被蒋嬷嬷扶着坐回了榻边,半晌才低喃出声。
“是不是很可笑。”
蒋嬷嬷眼睛通红:“王妃…”
“我竟是不知,谢天瑜作戏这般厉害。”
铖王妃喉咙里像是堵了东西,脸上在笑,可眼里却是蓄满了泪。
她与谢天瑜成婚近二十年,从未疑心过他,他的深情,他的专一,他对她的百般照顾宠溺,如今都像是一场笑话。
她以为他们夫妻之情是胜过一切的,可他却将她当成个傻子耍弄。
他怎么就能面不改色地将那些谎话说的那般真诚,甚至做戏做的连她这个枕边人都辨不出真假。
要不是那日她去了京兆府,要不是她早就知道盛姝兰身份有异,她怎么会怀疑这个满腔真挚处处贴心的男人,竟是从头到尾都在满嘴谎言的骗她?
蒋嬷嬷嘴唇动了动,看了兰寻一眼:“王爷也许只是不愿见女郎跟盛家闹的太过……”
“什么叫太过?”
铖王妃赤着眼:“是他们想害兰寻性命,是他们想污阿姊他们身后名,是他们将一个不知来历的东西塞进二房欺辱我阿姊的孩子。”
“他明知道我与阿姊感情,明知道兰寻就是阿姊的命,他却为着盛家,为了那个不知道是谁孽种的外室女,拿这些可笑的东西来骗我!”
她挥手将榻上东西打落一地,
“盛家允了他什么好处,叫他连是非黑白都能颠倒,他把我们这么多年夫妻之情当成什么?”
蒋嬷嬷看着满是盛怒气的浑身发抖的铖王妃,一时不敢替铖王辩解。
铖王妃气的胸口起伏,想起铖王刚才离开前还满是温柔地与她说着情话,她刚下去的那股呕意又升腾了起来。
兰寻看着脸色苍白红着眼的铖王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如果她不曾知道姨母会在不久后突然“病逝”,未曾见过铖王移情别恋,姨母去后那么快就另觅新欢,与人恩爱不减与姨母在世时一样,她或许还会劝上几句。
铖王待她虽然不真,不愿护着她,可对铖王妃多年感情不是假的。
可知道那些,她就不愿意替他说话。
兰寻只低声道:“姨母,那春日宴还要办吗?”
“办,为什么不办?!”
铖王妃伸手抹掉眼泪,眼神冰冷:“盛家不是想要骗着你回府?谢天瑜不是想要替他们遮掩周旋?他们想要踩着你帮盛家挽回名声,让你替盛家正名,那我倒是要看看等所有人知道盛家嘴脸后,他们会是什么模样。”
她对着兰寻道:
“现在离三月三还有几日,宿云镇的人应该能赶回来,就算赶不回来,京兆府那封籍书也足以让盛家和谢天瑜自乱阵脚,那李氏是假的,那封信自然也有问题,只是你父亲那枚玉佩……”
盛兰寻说道:“那是父亲的遗物,父亲和阿娘走后他们许多贴身之物都被收在了我房中,前几日盛瑾修和盛姝兰偷偷进过我院子。”
“无耻!”
铖王妃闻言顿怒。
蒋嬷嬷也是沉了脸:“亏得那盛家大郎还是玉台公子,他怎能行此不堪之事。”
“狗屁的玉台公子,他就是个伪君子。”
铖王妃紧拧着眉:“阿嬷,你去催催顾鹤莲,让他那边快些,盛家的事情还是得有实证才能锤死他们,到时候兰寻也才能名正言顺脱离盛家。”
蒋嬷嬷连忙应了下来,倒是盛兰寻一怔:“顾鹤莲?”
铖王妃回头:“你应是没听过他的,顾鹤莲是你外祖父当年收养过的义子,你阿娘于他有恩,只是后来出了些事情他就离开了京城。”
兰寻眉心轻皱,不是的,她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
上一世姨母走后,盛家陡然翻脸,可那时候盛瑾修他们还未曾像是后来那般冷漠。
谢寅偶尔过府的时候,除却嫌弃她歹毒不懂事,言语间就曾提起过顾鹤莲,他满是恼怒谩骂顾鹤莲是个疯狗,说他跟处处与铖王府做对,跟个疯子似的搅得他们鸡犬不宁。
原来顾鹤莲与荣家有关系吗?
兰寻好奇:“外祖父的义子,我以前怎么没听阿娘提起过这人?”
铖王妃神色一顿,微垂着眼:“他很多年前就离开京城了,后来认回本家就再未入京。”
“原来是这样。”
盛兰寻没留意到铖王妃脸上一闪而逝的奇怪,只当是荣家故旧没曾多想,她朝着铖王妃说道:“那姨母不必担心,如果那位顾家舅父赶不回来,阿兄那边也有些证据的,足以钉死了盛家。”
铖王妃听着她称呼愣了下:“你唤他舅父?”
兰寻莫名:“他不是外祖父的义子?”
铖王妃瞧着神情不解的盛兰寻,眼里浮出些复杂,片刻轻吁了声:“没错,你的确该唤他舅父。”
蒋嬷嬷站在一旁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可看着垂着长睫的王妃,到底只是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舅父…
顾郎君怕从来都不想要。
……
定下春日宴后,铖王妃就忙碌了起来,京中各府都收到了帖子,就连陆家也没漏过。
四皇子妃入宫觐见皇后时,将铖王府准备大办春日宴的事情告知了皇后。
陆皇后手中正在剪着花枝,她容貌算不得绝色,眉眼端慧,身上带着久居高位的尊贵。
闻听铖王府的事情,陆皇后手中小剪一停:“这个时候设宴?”
四皇子妃低声道:“儿媳听闻,盛家那边也是接到了帖子的。”
陆皇后只想了片刻顿时便笑了起来:“这是兰寻那孩子打算服软了。”
“儿媳也这么想呢,她毕竟是个小女娘,就算有铖王妃和祁今那阉人护着,又哪能真跟盛家翻脸决裂,况且她还惦记着咱们陆家的郎君,再这么闹下去别说她不占理,陆家这婚事怕也得闹没了。”
四皇子妃撇撇嘴:“要儿媳说,她这次性子也使的太大了。”
陆皇后淡声道:“险些没命,谁性子不大?况且你以为那铖王妃是好相与的?”
当年荣家有二姝,长女荣珍是出了名的才女聪慧端庄,次女荣玥虽然才气不输其姊姊,可那火爆脾气却也是京中出了名的。
盛兰寻这事儿就算她自己不追究,那荣玥也得跟盛家死磕,再加上个莫名其妙掺和进来的祁今…
“怪只怪那盛瑾修自己做事不谨慎,明明向来沉稳,竟是闹出䧿山那种让人抓了尾巴的事情。”
四皇子妃说道:“儿媳也是可惜,他本前程似锦,将来能为殿下所用的……”
陆皇后将身前花盆上探出来的花枝剪掉了一截,这才将小剪放在了身旁宫人捧着的托盘上,一边拿着帕子净手一边声音柔缓说道:
“不过是一时失意,只要兰寻跟盛国公府修好,䧿山那点儿事情早晚能过去。”
“盛瑾修不是个无能的,若能哄得兰寻替他正名,洗刷了外间流言,回头再让大兄在朝上提拔几句,他想要重新入朝不是难事。”
她将帕子放了回去,才继续说道:
“让兰寻这么闹一回也是好事,本宫往日总担心那盛鸿若是承继爵位,盛瑾修也自恃清高,盛国公府难以诚心依附陆家,辅佐郯儿,如今经这一遭,他们倒没了别的选择。”
等盛兰寻嫁进陆家后,盛国公府,铖王府,还有荣家当家留下的那些人脉以及那些旁人求不得的东西,便也会尽归郯儿所有。
更何况还有祁今……
这段时间祁今一直咬着陆家不放,大兄他们也是麻烦缠身,陆家好些生意和门路都被搅合的一塌糊涂。
陆皇后眸色冷凝:“铖王府那春日宴叫三郎也去,让他哄着盛兰寻些。”
盛兰寻那般爱慕陆执年,只要能哄得她反咬祁今一口,大兄他们也就有了借口对付那条疯狗。


第52章陆执年的“施舍”
陆执年收到陆皇后送的口信后把玩着袖边玉扣,看着铖王府送来的春日宴帖,眼底染上一丝早有预料的笑意。
他对盛兰寻太过了解,她自幼便跟在他身后,早就习惯依赖自己,习惯他目之所在为她心意。
她能为了他一句喜欢彻夜抄书,因他不喜甜食便戒了最爱的甜糕,为他生辰献礼寻遍大师求一方好琴,练到指尖流血,恨不得日日都留在他身边盼早日嫁进陆家。
将松墨撵出来后能坚持半月与他置气就已是极致,小姑娘怎能忍耐住真不见他?
谢寅赖在陆执年房中,大口饮茶不屑:“你是没瞧见她先前嘴硬那样子,我还以为她真能舍了你,结果父王才一说皇后娘娘和陆老夫人对她不满,她就立刻改了话头。”
说什么不嫁陆家,骗鬼呢。
陆执年眼底笑意轻纵:“兰寻就是孩子气。”
“她那哪里是孩子气,你是不知道那日盛老夫人回去后有多惨,听说病到现在都没好透,瘦骨嶙峋差点没直接去了,那可是她亲祖母,我就没见过她这么心狠的。”
谢寅对盛兰寻是满腹怨气。
钱家那次丢人也就罢了,后来他都主动认错了盛兰寻却还咄咄逼人,就连他几次想要主动修好,结果连积云巷的大门都进不去。
盛兰寻油盐不进不愿见他,母妃也跟失了心智一样半点都不帮他。
明明只是受了点伤,人又没有怎么样,他们都道歉了她还非得闹的满城风雨。
谢寅虽然不像是盛瑾修那般名声尽毁,这段时间却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提起盛兰寻就厌恶。
“我昨日去了一趟盛家,瑾修哥颓唐极了,被翰林那群人讥讽的厉害,姝兰更是惨,她为了让盛兰寻消气,居然偷偷一个人出城一跪一叩地去灵云寺,结果晕倒在了城外,若非永顺伯府的人凑巧路过将人带回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他去时盛姝兰苍白病弱,额上是磕头留下的青紫,膝上脚底都磨得不成样子,被人搀着走了几步裙膝上就渗了血。
陆执年眉心蹙起:“她怎会如此?”
“还不是给盛兰寻逼的。”谢寅满面冷意,“盛家处境不好,盛兰寻又抓着兰儿身世不放,盛家那边被她搅得天翻地覆,有祁今护着她奈何不了她,盛老夫人他们满腔怒气自然就只能宣泄在兰儿身上。”
“我昨日去时她还被大夫人罚了,拖着伤腿跪在祠堂自省,连哭都不敢大声,可是明明错的是盛兰寻,兰儿凭什么自省?”
陆执年坐在矮榻边,闻言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时惹人怜惜的样子。
那时盛兰寻扯着他袖角炫耀着她新得的两支珠钗,俏生生地问他哪支更配她秋狝那日穿的那身华丽骑装,那一身素裙面容娇弱的少女就远远站在角落里望着这边,眼神钦羡却无半点嫉妒。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盛家刚寻回来的庶女,因一些缘由自幼便养在外面,她身边只有寡母,生活过得清贫。
盛兰寻随意一支珠钗便能让她半年衣食无忧,可她却从没有抱怨不满,反而对生活充满了向往感激,对稍有流露的善意就能满心欢喜。
比之自幼金尊玉贵娇养长大任性张扬的盛兰寻,那个女娘既不贪心也易知足,哪怕后来知道她母亲只是外室,陆执年也很难对她生出恶感,反倒越发心疼她处境不易。
陆执年眉心染上一抹怜惜:“她可还好?”
“好什么,都快被折磨死了。”
谢寅说话时格外心疼:“我听说盛家那边为了讨好兰寻,还打算将兰儿送出京城,她一个柔弱女子本就失了父母,若再离开族中庇护,往后该怎么生活?”
陆执年闻言就冷了眼,盛家居然要将人送走。
是兰寻要求的?
她怎么这么任性不懂事,将人送走于她有什么好?
谢寅想起盛姝兰连哭都不敢出声的样子就觉心疼:“少徵,兰寻最听你的话,你劝劝她,兰儿什么都不跟她争,让她宽容些,给兰儿一条活路。”
陆执年皱眉:“我会找机会与她说。”
谢寅是来给陆家送帖子的,与陆执年抱怨了几句之后就离开去下一家,等人走后陆执年就眉心轻锁。
“郎君,您不会真听谢世子的话,替盛大娘子出头吧?”
松墨有些忧心:“盛小娘子最介意的就是您与旁的女子亲近,先前为着盛大娘子已经闹出好些事来,如今好不容易愿意低头跟盛家修好,您若此时跟她提盛大娘子的事,怕会惹恼了她。”
“若不然先哄哄小娘子,待她回了盛家之后再提别的。”
见陆执年皱眉,松墨低声道:
“皇后娘娘已是不喜这段时日喧闹,而且郎主那边也被祁督主逼得节节退让,四殿下很是不满陆家,若不能哄的盛小娘子回心转意,那祁督主那头……”
陆执年想起皇后托人带来的口信,脸色沉郁下来。
眼下最要紧的是祁今那阉人。
兰寻好哄,只要她回了盛家,盛姝兰的事可以慢慢劝她。
陆执年想起上次盛兰寻将他随意送去的东西扔出来的事情,想着她不过嫌弃他不用心,如今既然愿意服软,那他便也给她些台阶。
他让松墨准备纸笔,研墨之后,照着记忆里小姑娘的模样亲手画了一幅小像。
“把这送去积云巷。”
松墨顿时笑起来:“郎君画的这般好,盛小娘子见了肯定欢喜。”
陆家的人进了积云巷大门,虽未见到盛兰寻,那画像却是送了进去,陆家下人满是欢喜回去复命,却丝毫不见里间盛兰寻看也没看那画卷,直接便让花芜寻了个地方,随意将其收了起来。
花芜捧着那画小声道:“女郎,您不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左不过就是随意哄我的玩意。”
陆执年惯来高傲,高傲到觉得他随便用点儿心思,她就能奉若甘泉,满心欢喜。
他恐怕还在自得她不过短短数日就忍耐不住,低头服软像是以前那样竭力讨好他,才随手施舍一份自以为是的“奖赏”,却从未曾想过身为未婚夫,她受伤半月他从不曾露面岂合人理。
外间阳光照射进来,在墙上留下几缕长长的影。
兰寻看着自己已经拆了白布满是伤痕的手,那折断的指甲还没长起来,指尖粉色的软肉无端狰狞。
她长发松松挽了个小髻,发尾垂在腰间,隐约光影让人瞧不清她眼底神色。
兰寻只是扫了眼落在角落里的画轴,轻软着声音却冷然至极。
“我与他往后只会是陌路,这些东西无所谓看与不看,你找个地方收着,待到春日宴后,拿回盛家的东西,将他往日送来的那些一并装好送回去。”
她不喜欢陆执年了,自然也不会再为他伤神。
她心中毫无波澜,也丝毫不在意陆执年送来的是什么,她只隐隐期待着几日后的春日宴,等到了那日,她就能彻底摆脱盛家,再也不用跟他们有任何牵扯。
……


第53章我想要你去死,行吗?
三月初三,上巳节。
铖王妃办春日宴,城东街巷车马鳞次,人流鼎沸。
京中凡是权贵府中皆是接到了帖子,所来之人比比,铖王府也从一早就热闹了起来。
盛兰寻身着露白绣羽纹对襟纱襦,配掐腰石榴裙,铖王妃仔细拿着脂粉替她面上绘好了妆容,额间一点艳红勾勒的她眉眼如画。
待将披帛腰坠替她整理好后,铖王妃才拿过一旁放着的面纱:“今日来的人多,你脸上伤势未愈,戴着遮一遮。”
兰寻没有拒绝,任由铖王妃将面纱替她戴好之后,瞧着铜镜里多了一丝神秘的女娘软哝着声音:“这般好像更惹眼了。”
铖王妃闻言说道:“反正惹不惹眼,到了最后都是众目所在。”
盛家事闹起来,兰寻不惹人注目都不可能。
她看了眼跟在盛兰寻身边一起过来的绫音,哪怕只见过一面,却也知道这人是祁今心腹,身手极好。
铖王妃朝着她说道:“待会儿宴上若是闹起来,还烦请绫娘子好生护着兰寻,莫叫人冲撞了她。”
绫音清冷回道:“来之前督主已经吩咐,定会护盛娘子周全。”
铖王妃心头微松。
……
屋中兰寻装扮的差不多了,铖王妃也换好了衣裙,外头隐约听到前面热闹声传来,站在门前蒋嬷嬷像是瞧见了什么,快步进来朝低声说了句“王爷来了”。
铖王妃脸色冷了冷,兰寻也收敛了些笑,片刻之后就见铖王领着专程打扮过的谢寅走了进来。
屋中人行礼之后,谢寅便笑着喊了声“母妃”,待扭头看向坐在一旁戴着面纱的兰寻时,眼底划过抹惊艳。
“表妹今日可真美。”
兰寻未曾理会他,只朝着铖王道:“姨父。”
谢寅眼中那惊艳顿时被恼怒替代。
铖王倒是没留意到谢寅的不满,只是极为满意地看了眼兰寻身上的装扮:“这身衣裙的确是好看,兰寻很衬这红。”
他笑着夸赞了一句,才对着铖王妃柔声道:“外间宾客都已经到了,你倒是陪着兰寻在这里躲懒,累的我跟寅儿前后院的两头跑。”
“女眷那边不是有母妃招呼。”铖王妃淡声道。
铖王闻言无奈:“母妃都多大年纪了,见上几人就累得慌,哪能做主待客,况且你才是府中王妃,哪有客人来了你这个主人不去见见的道理。”
“外间都已经快要开宴了,你却还不见人影,不知多少人问我,还笑话本王金屋藏娇,舍不得你出去。”
他满是亲昵地说完,伸手就想搂铖王妃,铖王妃却是突然朝后退了半步,让他伸出的手瞬间落空。
还不待铖王愣了下反应过来,铖王妃就佯作如常地瞪了他一眼,拿着支鎏金菱花簪插在了梳好的高髻之上。
“你也说今日客多,我若是不好好装扮一下,岂不是坠了咱们王府脸面。”
她对镜照了照,旋身一笑。
“行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兰寻,咱们也该出去了。”
铖王见往日亲近的铖王妃让人扶着盛兰寻便朝外走,跨出房门时身影融入春日盛阳,那明明带笑的模样一如往常,却让他无端生出些陌生来。
只是这种感觉来不及细想,外间铖王妃就已经回头。
“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说要开宴了?”
铖王顿时抛开了心头那股奇怪感觉,哂笑自己胡思乱想,他大步走到了铖王妃身旁。
“盛家和陆家的人都来了,我已经与盛家那边说好,待会儿席间盛瑾修会主动跟兰寻示好,你这边与兰寻交代妥当了吗?”
铖王妃眸色顿了顿:“放心吧,兰寻有分寸。”
“那就好,她来年便要入陆家为媳,只盼这次事后她能顺遂安好。”
二人走到院门前,铖王伸手扶着身旁的人。
“小心脚下。”
待过了台阶他也没松手,只是柔声朝着铖王妃说道:
“这段时间你操心兰寻的事情,人都憔悴了不少,等这事了了,我陪你去城外的温泉庄子住上几日,你也放宽了心好生休息休息。”
他说话时言语心疼:“你瞧瞧你这些日子都瘦了多少,厨房的人说你这几日都没什么胃口,连饭食都用的少了,待会儿宴后,我带你去鼎泰楼尝尝他们新出的菜色,都是你爱吃的口味……”
铖王妃低头瞧着他搀扶着她的手,听着耳边满是温柔关切的言语,嘴角一点点抿了起来。
“谢天瑜。”
铖王愣了下,就听铖王妃低声道:“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嫁给你吗?”
她声音轻渺:
“我真的很在乎你。”
铖王顿时笑了起来:“玥娘难得会说情话。”
铖王妃看着他:“那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铖王伸手抱着身前之人,嗓音含笑:“我也心悦玥娘,只想与你白头偕老,可是外面的宴真的要开了,你若喜欢听,晚些我与你说个够。”
铖王妃靠在他肩上,见他依旧未曾提及盛家,甚至丝毫没有半点犹豫心虚,她低声喃喃。
我是真的很在意你,所以你不该骗我。
“你说什么?”
“没什么。”
铖王妃压下眼底涩意,伸手推开了铖王:“走吧。”
……
盛兰寻腿上的伤虽好了,却依旧让绫音扶着走在后面,束发及腰的她走动时裙裾婀娜,腰间挂着的铃珮轻响。
“表妹,你伤还没好,我扶着你。”
谢寅瞧她走得慢只以为她腿上的伤还没好,主动凑上前来想要扶着兰寻。
只伸手还没靠近,就被兰寻侧身避了开来。
“谢世子自重。”
兰寻目光清泠,杏眼不似往日亲近。
谢寅顿时讪讪:“你还与我置气呢?”
他只觉兰寻的气性也太大了些,只是今日父王早有叮嘱让他哄着些兰寻,而且盛兰寻白纱覆面,不似那日质问他们咄咄逼人时面目狰狞,反而水眸盈盈,眉间一点花钿让她多了些惹人注目的美丽。
谢寅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说道:“䧿山的事是表哥错了,你也怪了我这么久,母妃为着你打了我好几回,满京城的人都见了我顶着巴掌印的样子,这段日子我可是被人冷嘲热讽了十足,我已经知错了,你就别生气了。”
他如往日一样嬉皮笑脸地扯着盛兰寻的衣袖。
“你要是还生气,那就打我一回,再不然你不是喜欢我那匹追影吗,我把它送你,我那小库房里的东西也由着你挑。”
“只要你能解气,表哥做什么都行。”
谢寅絮絮叨叨地说着,只觉自己卑微至极。
那追影是他最喜欢的爱驹,赔偿盛兰寻在䧿山上摔死的那匹马儿绰绰有余,而且他都这般放低了姿态了,盛兰寻若是再不原谅他,简直就是不讲道理。
只可惜不管他怎么说,盛兰寻都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那眼底的冷淡让谢寅有些招架不住。
“你别这么看着我。”
谢寅有些恼:“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你想要怎么样总得说句话,难不成真为了这么点小事,你就打算一辈子不理我了?”
“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妹,你就这么冷心肠,非得为一点小事就这么为难我……”
盛兰寻一挥袖,抽手就甩掉了谢寅抓着她袖子的手。
“你问我想要怎样?”
谢寅张嘴正想说话,冷不丁就被盛兰寻一脚踹在了膝窝上,整个人猝不及防“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想要你去死,行吗?”
“盛兰寻!!”
谢寅疼得就想起身。
盛兰寻又一脚踹他肩头,将人踢得栽了回去。
“你口口声声说你知道错了,你是真的知错,还是满腹委屈觉得你是忍辱负重一时求全?”
“从我出事回来到现在,你可有哪怕一次真心实意的跟我道歉,明白你差点害死了我。”
她居高临下,垂眸看着地上的人:“你拿我们自小长大的兄妹情谊来诘问我,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祁今在䧿山捡到了我,那落崖之下,我早就断腿毁容,甚至是一堆白骨。”
谢寅脸上怒气愣住,满是呆怔看着神情冷漠的盛兰寻。
她眼里不是往日温软,只剩满满的厌恶。
“兰寻……”
他想要解释,就被她滑出袖中的一双手给镇住。
那血肉新长,满是狰狞的样子,骇的他瞳孔猛缩。
兰寻瞧他惊惧模样,忍不住嘲讽嗤笑了声,甚至没落任何狠话,只任由绫音扶着她转身朝着铖王府前院走去。
她的目的不是谢寅,春日宴上,才是她今日的战场。


第54章兰寻,不理他了
春日宴放在铖王府后花园里的花厅里,那花厅极大,游廊连着东西两侧,伴着不远处水榭流敞。
外间是绿意盈庭,花色盛开,花厅檐顶却能遮住春日隐约开始灼人的暖阳,既有景致,又不会晒伤了前来赴宴的娇客。
厅内宾客云集,席间也是格外热闹。
不少人都是偷偷打量着人群里面色苍老了一截的盛大夫人邹氏,目光落在她身旁跟着的那个年轻苍白的郎君时,脸上神色各异。
“盛家的人怎么也来了?”
“听闻是铖王府亲自送的帖子,而且积云巷那位盛小娘子也来了。”
有人诧异:“这是想要握手言和了?”
“应该是吧,盛家这事也闹了有一阵子了,盛老夫人被摘了诰命,盛家大郎也丢了朝中差事,那盛国公府被折腾的人仰马翻,盛小娘子该出的气也出了,终归还是要回盛家的。”
有人朝着陆家那位老夫人努了努嘴:“瞧见了吗,陆家的人也来了,那陆家三郎可是京里头的香饽饽,盛小娘子再闹下去指不定婚事都得闹没了,陆家也不是盛家能一直惯着她。”
“对啊,听闻盛家那事皇后娘娘都过问了,陆老夫人也有不满,那盛兰寻哪还敢再闹?”
说话的人瞧着站在陆老夫人身旁,侧头与盛家大郎说话,容貌温润长身玉立的陆执年时,就觉得心里头泛着酸。
这可是中书令家的嫡子,那陆家又是世家之首,这般好的婚事怎么就落在那个满是跋扈的盛兰寻身上。
不过听闻她先前在䧿山摔伤了脸,这要是真的毁了容,陆家指不定就得拒了这婚事,总不能将来的当家主母是个无盐女吧。
“这些人可真是酸气冲天。”
户部尚书钱家的幺女钱绮月满是鄙夷:“听听她们那口气,就差直接说希望人家盛兰寻被陆家退婚,好换她们上了……”
“别瞎说。”
钱夫人嗔怪的瞪了眼口无遮拦的小女儿,扭头朝着身旁的文信侯夫人低声问:“你说铖王妃这是闹的哪一出?”
先前提起盛家时还恨得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盛兰寻跟盛老夫人闹成那个样子,积云巷的动静都影响到了朝堂。
她还以为这两边当真没得缓和,可这铖王府突然设宴,还邀了盛家的人……
钱夫人低声道:“盛小娘子难道真打算跟盛家修好?”
文信侯夫人神色浅淡:“我也不清楚。”
“铖王妃连你也没说?”钱夫人惊讶。
文信侯夫人闻言抿了抿唇,倒也不是没说,只是想起好友前两日说的事,她眉心就忍不住轻蹙了起来,也没有回答钱夫人的话,抬眼瞧着外间有人过来,佯作转了话题说道:“铖王他们来了。”
花厅里不少人都留意到外间动静,察觉铖王他们来后都是纷纷朝着外间看去。
铖王、铖王妃相携在前,二人身后是脸色有些难看的谢世子,再往后,是戴着面纱被人扶着婀娜而出的妙龄女郎。
她一身红裙耀眼,眉间似裙色艳丽,只是那面纱……
不少人都生出窥探之意来,这盛小娘子该不会真毁了面容?
铖王笑着上前朝着老太妃行礼,老太妃瞧了眼盛兰寻,目光落在铖王妃身上:“怎的来得这么晚?”
铖王妃淡声道:“兰寻身子不适,我多陪了她一会儿。”
“她若身子不适自己歇着就是,今日是你设的宴,你倒是来得最晚,哪有半点主家模样。”老太妃出言轻斥了一句。
铖王见铖王妃眸色冷淡了几分,连忙在旁笑着圆场:“这春日宴本就是赏景闲娱,早些晚些也没什么,玥娘近来操心事多,人也憔悴了不少,让她陪着兰寻多歇歇是好事,席间有母亲,也有本王和寅儿,不至于慢待了贵客。”
老太妃见他护着铖王妃,顿时脸色一沉,可厅中众人看着,她到底没有多说。
铖王扭头朝着铖王妃安抚一笑,领着她入席。
周围那些人见状都是不由感慨,这铖王果真是心疼铖王妃,连半丝委屈都舍不得让她受,也难怪他多年不曾纳娶,只守着铖王妃一人。
陆执年自从盛兰寻入内之后目光就落在她身上,见她被人搀扶着入内,面纱遮住大半张脸。
小姑娘最是怕疼,往日破点皮都能哭得一塌糊涂,举着细白的手指唤着他“陆哥哥,好疼”。
他侧头过去看时,她便红着眼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那眼泪珠子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来,可每次只要安抚一句,小姑娘就能立刻娇软笑起来,甜甜地说着“有陆哥哥在,兰寻不疼”。
陆执年面露温软,眼底流露出几分歉疚。
“棠……”
他原是想要唤住她,问她伤势可好些了吗,可谁知轻风划过眼前,往日无时无刻痴缠着他的盛兰寻裙摆掠动间,目不斜视地与他错身而过。
那垂及腰间的发尾随着身姿轻晃着,她连半分余光都没给他,仿佛根本没瞧见他一样。
陆执年神情愣住:“兰寻?”
盛兰寻站定回头:“陆郎君有何指教?”
陆执年脸色一顿,她唤他陆郎君?
他看着盛兰寻眉心一点点皱了起来,盛兰寻向来都是很听话的,她在他面前总是笑的眼如月牙,颊边梨涡如同染了蜜又甜又乖。
她从不会拒绝他,哪怕生气也顶多只是撒撒娇嗔怪几句,稍微一哄便又能笑靥如花。
可此时她眼里却没有半点笑容,只全是冷淡疏离。
盛兰寻见陆执年只定定看着她,她微侧着头淡声说了句:“陆郎君若是没什么说的,那我就先入席了。”
女孩儿走得头也不回,陆执年心头猛地跳了下,一股不适涌了上来。
周围那些原本就在留意着盛兰寻的人,见状都是不由面露古怪。
这盛、陆两家的婚事向来都是盛家上赶着,往日也只听闻这盛小娘子黏着陆家三郎,生怕旁人抢了去,陆郎君待她只是平平,可如今瞧着却全然不似传闻。
陆老夫人在旁看着自家孙儿主动上前居然被这般冷待,脸上顿时沉了下来。
这盛兰寻是个什么东西,这副模样做给谁看?她家孙儿主动上前她居然还敢这般冷待,当真是给了她脸了!


第55章盛瑾修,你要脸吗?
铖王也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眼下还在席上,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勉强露出一抹笑朝着盛家那边开口。
“兰寻先前伤了腿脚,如今伤势还没好全,瑾修,还不快扶着你妹妹些,叫她赶紧入席,免得待会儿站久了腿疼。”
盛瑾修闻言起身,神色复杂地上前想要去扶盛兰寻。
谁知还没靠近,就听兰寻扬声:“姨母,我想坐在你身边。”
盛瑾修身形一僵。
铖王妃开口:“过来吧,正巧留着位置……”
“玥娘!”
铖王声音微沉,看着铖王妃时眉心皱了起来,他们明明说好要让盛兰寻跟盛家修好,可如今她们这是做什么?
“不过是个坐处罢了,都在一个厅内,兰寻喜欢挨着我便挨着我,你这么急做什么?”
铖王妃随口说了一句后,抬眼看向盛瑾修。
“䧿山之后兰寻就受了惊吓,这段时间一直惊魂难安,前些日子她夜夜梦魇,须得我陪着她才能入睡,眼下虽然好些了可到底还是心有余悸,今日人多吵闹,兰寻想要与我同席,盛大郎君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盛瑾修嘴唇动了动:“兰寻喜欢便好。”
铖王妃闻言神色这才和缓了些,招手让盛兰寻到了她身旁。
铖王眼见着她提起䧿山的事情,又借故嘲讽盛瑾修,可点到即止未曾太过,他只当自家王妃心里有气,故意想要让盛瑾修难堪一些,可只要没有直接撕破脸皮,坏了先前说好的事情那就不是大事,他忍不住侧头。
“你呀,小心眼。”
低声而笑,满是亲昵。
铖王妃面色冷淡:“我向来小气。”
铖王闻言只当她是在玩笑没放在心上,笑言了几句便安抚了盛瑾修让他回了席间,反倒是不远处坐在下首的谢寅心中惴惴不安。
他腿上疼的厉害,先前兰寻那两脚让他摔破了膝盖,哪怕已经过去了一会儿,他依旧还能记得盛兰寻方才的模样。
明明父王说今日是让她跟盛家修好,可是能那般冷漠地说着“我想让你去死”的盛兰寻,真的能够原谅盛家?
盛大夫人看着脸色苍白的盛瑾修,只觉得心都揪着的疼:“瑾修,你没事吧?”
盛瑾修抿抿唇:“没事。”
他消瘦了许多,原本干净英朗的面上染了郁郁,眼眸黑沉再无玉台郎的温润。
他知道盛兰寻心狠,原也知道今日来此服软便是低头认错,哄她回府,盛瑾修低声说道:“兰寻有气,让她出出就好。”
“她还没出够气吗,她将你都害成什么样子了,府里也被她搅得不得安宁,她……”她简直就是个灾星!
“母亲!”
盛瑾修打断了盛大夫人的话,皱眉看了眼周围。
盛大夫人这才将未出口的那些言语压了回去,只是到底脸上维持不住笑意。
席间众人心思各异,铖王妃却懒得顾及他们,她只是等着兰寻落座之后,便直接让人开宴。
王府下人捧着佳肴美酒鳞次入内,众人也只当没瞧见盛国公府窘迫,欣赏着外间陆续而入翩翩起舞的女姬。
花厅之中抚琴弹奏,乐鼓鸣耳,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不过片刻就被炒热了起来,待到一曲结束之后,席间推杯换盏间言笑声多了起来。
盛兰寻倚于铖王妃身旁,能感受到陆执年一直在看她,她未曾回首,只垂眸等着盛家开口。
她隔着衣襟抚了抚颈间挂着的龙纹佩,急跳的心便安稳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饮了几杯酒的铖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笑着扬声道:“今日府中办这春日宴,既是想要与大家一起贺一贺上巳,也同样是想要借着今日的热闹,替我家出了意外的外甥女冲冲晦气,可没想着居然还惊动了皇后娘娘。”
“兰寻,这些乐师舞姬皆是自宫中而来,皇后娘娘先前知你受伤担心不已,还特意叮嘱让你好生养伤,还有盛国公府……”
他抬眼朝着盛瑾修道:
“皇后娘娘也知䧿山之事,瑾修,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能那么大意?”
盛瑾修站起身来,神情愧疚低声道:“是我的错,那日原是兄妹置气,我与兰寻吵嘴了几句,我身为长兄本该爱护于她,却为一时之气将她留在了山上,更不曾留意仆从擅自做主跟着离开,结果害她惊马受伤。”
他端着桌上酒水走上前来,
“兰寻,是阿兄的错,阿兄不该将你留在那里。”
“这些时日我时时后悔,只恨不得能回到那日将自己打上一顿,看你身上伤势更恨不得能以身替你,阿兄知道错了,只望你能原谅我一回。”
盛瑾修身上襕衫有些偏大,显得人格外消瘦,他眼眶泛红说话时声音低哑,无端就透出一股哀求可怜。
席间众人只觉得唏嘘,这盛家大郎往日是多骄傲的人物,少年英才,早早入仕,年纪轻轻便已是门下录事郎,只待过上几年积攒些政绩便能一路青云直上,可如今官职被黜,失了圣心,连说话都透着卑微苍白,只一时之错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的确是足够了。
盛大夫人眼中噙着泪起身:“兰寻,是伯母教子不善,才让你阿兄一时糊涂,待你回去后他定任你打罚,伯母绝不护他。”
盛兰寻对着二人没说话。
席间安静至极,铖王府老太妃开口:“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瞧着这盛家大郎也知错了。”
铖王也是道:“兰寻,瑾修到底是你兄长,不若就原谅他这一回?”
盛兰寻听着耳边劝诫之语,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缓缓抬头,目视盛瑾修。
“阿兄,你当真知错?”
已被问过一次的谢寅心中突地一跳。
盛瑾修低头正想说他知道了,就听上首兰寻声音如山涧清雪:“那阿兄能否告诉我,六日前,你与盛姝兰夜入世安苑时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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