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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短短一愣神的功夫，贺瑄就抱住了她的腰，她浑身一抖，本能地推拒起来。
“别碰我，放开……”
“我就是抱抱。”
贺瑄含糊道，大约是醉酒的缘故，他声音有些沙哑，也不见以往的粗暴和强势，反倒多了几分陌生的温柔，听得陆音再次愣住。
这样的贺瑄太让人怀念了，上一次出现还是很久很久之前，久得她偶尔想起来，都像是在做梦。
她被往事扰了心神，一时有些失态，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贺瑄已经站了起来，温热的呼吸混杂着浓郁的酒气就喷洒在她颈侧，她一个激灵，猛地推了一把：“别碰我！”
贺瑄大约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毫无防备之下竟真的被推开了，跌坐在床榻上怔愣着回不过神来。
陆音趁机往外走，手腕却再次被抓住，贺瑄甩了甩头，似是醉得更厉害了，他将陆音拉回去禁锢在了怀里：“朕喝醉了，不能一个人呆着。”
陆音浑身僵硬：“我打个热水就回来，你先放开我……”
“不放，你走了就不回来了。”
他越抱越紧，最后索性直接将陆音拽上了龙床，陆音忍受不了这么亲密的姿态，用力挣扎起来：“贺瑄，你松手！”

贺瑄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不松……你身上的味道，朕很喜欢，今晚陪我。”

陆音气得浑身哆嗦，喜欢？你怎么可能喜欢？
她抵着贺瑄的胸膛，不肯让他再靠近：“你喝醉了就好好躺着，别耍酒疯！”
贺瑄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抓住了陆音的手，轻而易举地就禁锢在了她头顶，哪怕陆音拼尽力气都没能挣脱分毫。
他这才俯下身来在陆音鼻尖亲了一口：“朕好些日子都没靠你这么近过了……”
陆音一滞，挣扎瞬间停了，他们之间岂止是好些日子，或许应该说从她进宫起，他们的心就隔着很远很远，哪怕曾经无数个夜晚他们都和现在似的紧紧相拥，也不曾靠近分毫。
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陆音心里又酸又涩，压抑许久的委屈在这一刻涌了出来，毛团一般紧紧堵在她咽喉，让她喘不上气来却又怎么都咽不下去。
她不想失态，只好扭开头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贺瑄似是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她颈侧：“我们不闹了……”
陆音一怔，贺瑄这真的是要和解吗？
她一时间百感交集，这是入宫这四年来，贺瑄头一回愿意让步，还是用这么温柔的姿态，温柔的她都有些记不起来他们之间的恩怨了。
似乎察觉到了她态度的变化，贺瑄动作逐渐放肆，亲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来，沿着颈侧一路到了锁骨。
熟悉的情欲涌上来，陆音默默攥紧了被子，纵容着贺瑄的亲近。
她以为自己会贪恋这种柔情，放下芥蒂，让那件事就这么过去，可当贺瑄的手解开她的衣带，掀开她的衣襟时，一道惊雷却骤然在耳边炸响。
“别碰朕，朕嫌脏！”
她浑身一颤，猛地推开贺瑄坐了起来。
不行，还是不行。
她忘不了那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利剑，狠狠插进了她心口，明明已经鲜血淋漓，却无药可医。
她抓紧了衣襟，难过得浑身发抖。
贺瑄也愣了，他没想到陆音会再来一次这么激烈的反抗，就在刚才他还以为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他和陆音可以回到从前。
他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脸色不自觉冷下去，可下一瞬他就缓和了下来，他现在是个醉鬼，不用在乎皇帝的颜面。
他声音放得更软：“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他试探着靠近，陆音却开始后退：“别过来，离我远一点。”
有了刚才的经验，贺瑄怎么可能听话？
他不但没有停下，反而靠得更近了些：“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床榻之间太过狭窄，陆音躲避不开，索性直接下了地：“皇上醉了就休息吧，奴婢告退……”
她紧紧抱着胸口凌乱的衣裳，狼狈地往外跑。
贺瑄脸色一沉：“站住！”
他对陆音习惯性的用这种语气，话一出口他才想起来今天他是个醉鬼，还是个求和的醉鬼。
他再次逼着自己缓和了脸色，下地朝陆音走了过去：“我喝醉了容易失控，不是有意的，是不是弄疼你了？给我看看……”
他抬手想要安抚陆音，却不等碰到，一声清脆的“啪”就响了起来，是陆音拍开了他的手。
对方满脸抗拒地后退了两步，姿态里都是戒备：“奴婢不喜与人亲近，皇上自重。”
贺瑄盯着自己被拍开的手看了半晌，脸色一点点凉了下去，再也没能缓和。
不喜与人亲近？
那祁砚碰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躲呢？你的不喜亲近，是只针对朕的对吗？！
他眼底全是怒火，气头上再也不肯顾及陆音的抗拒，一只胳膊就把人拎起来扔到了龙床上，然后栖身压了下去，不客气地扯开了她的腰带。
陆音浑身一颤，激烈地挣扎起来，可贺瑄打定主意不松手，她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像是意识到了这件事，她声音里满是绝望：“贺瑄，不要……”
贺瑄动作顿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从陆音的声音里听出了哀求，她似乎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
可刚才明明是可以的，她也是情动了的，为什么忽然就这么大的反应？
陆音，你刚才想到了谁？你是为了谁在拒绝我？
齐王和祁砚的脸在他脑海里交替变化，激得他脸色变幻不定，愤怒也跟着越发高涨。
可陆音在求他……
他一时陷入两难，陆音连忙抓住他的手：“你如果真的有兴致，传召后妃好不好？”
贺瑄一僵，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陆音让他去找别的女人，她竟然宁肯让他去找别的女人……
陆音，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有一顶点的在意吗？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很想质问一句，却忽然想起了一封信，一封被他撕得四分五裂的信，在那封信里，陆音说他们是孽缘，她盼着他能迷上哪个后妃。
她不在乎自己，六年前是，六年后还是。
他明明是知道的，怎么就忘了呢？
什么闹脾气，什么被伤了心，只是在借题发挥，她早就不想呆在他身边了，她早就想离开了！
可笑他这些天还费尽心思地想要和解，愚蠢，愚蠢至极……
贺瑄一瞬间眼底猩红，他狠狠盯着陆音，你是不是觉得朕没有你不行？你是不是以为朕非你不可？
想把我推给别人是吧？好啊，我就移情别恋给你看！
他抬手，将那片衣襟用力撕下，在陆音惊恐的眼神里慢慢笑开：“悦嫔，你在说什么？你不就是朕的后妃吗？”


第105章你叫我什么
陆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她怔怔地看着贺瑄：“你叫我……什么？”
“悦嫔啊，”贺瑄低下头，动作极轻地在她颈侧落下一吻，声音柔和又缱绻：“你不喜欢朕这么叫你吗？那朕喊你宝宝，可好？”
陆音张了张嘴，她想让贺瑄看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声音却仿佛离她而去，她张嘴许久都没能发出一个音节，挣扎和抗拒也都消停了下来，仿佛再也没了力气。
贺瑄原来把她当成了萧宝宝，怪不得刚才是那副态度，怪不得会让她误会他在哄自己……
不，不是误会，他真的在哄，只是哄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不在这里的人。
她茫然地看着床顶，心里一片混沌，却清楚的听见什么东西碎了，那是一直以来她自欺欺人的谎言。
她以为她和贺瑄之间还是有情分的，虽然她绝口不提，虽然她不敢承认，可她心里一直是这么笃定的。
不管是贺瑄口出恶言逼迫她的时候，还是他为了萧宝宝伤害她的时候，她心里再痛苦再委屈，也总觉得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他说那些话只是因为他在气恼当初的悔婚而已。
可当“宝宝”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外头更鼓声响起，她愣愣回神，这才察觉脸颊是湿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淌下来，她有些茫然，怎么会掉眼泪呢？明明她并不想哭的……
更鼓一连响过三遍，陆音抬手慢慢擦干净了脸颊，然后撑着床榻坐起来，是该走了，离开这座龙床。
也离开这个她自欺欺人了很久的谎言。
一双手却忽然搂住了她的腰，温柔又强硬地将她拽回了被子里，然后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了上来。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贺瑄含糊开口，他自然而然地留了人过夜，再不见面对她时的苛刻。
这个怀抱也温暖又宽厚，被他这么环着，仿佛连被子都不需要了，可这个怀抱不是给她的，这份纵容和宠溺也不是给她的。
她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不速之客……
陆音合上眼睛，明明这对比如此鲜明，如此刺目，可她那颗跳动的心脏却麻木的没了感觉。
不闷，不涩，不疼。
大约是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连在意的资格都没有了。
贺瑄，你总说主奴，总说身份，那以后我就只把你当主子，我会把那个还爱着你的陆音，永远埋葬……
更鼓声再次响起，已经四更天了，真的该走了。
她轻轻掰开贺瑄的手下了地，衣裳已经被撕破了，她细心地打理好穿在了身上，还拿外袍遮了遮，连带那些被贺瑄撕碎的布条都捡了起来，揣进袖子里带走了。
可就算如此，她也仍旧算不上体面。
以往这幅样子，她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人前的，哪怕是夜里也一样，可现在她心里却是一片漠然。
曾经看重的那些尊严，骄傲，忽然间都不值一提了，其实她早就该明白的，不管曾经怎么样，她现在只是个宫婢而已，她总想告诉旁人她还是不一样的，可其实……没有区别。
连贺瑄都觉得没有区别。
是她自己放不下，是她自己在端着……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她推门走了出去，月色如水，天亮后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蔡添喜正守在门外，看她出来连忙贺勤地迎了上来，动作干脆利落，显然之前说的扭了腰是假的。
陆音并没有拆穿，客气疏离地问了好。
蔡添喜满脸堆笑，这个时辰才出来，可想而知在里头干了什么。
再打量一眼陆音，她身上也没了之前那肉眼可见的拧巴，想来是贺瑄把误会解开，两人重归于好了。
他由衷的高兴：“真是辛苦姑娘了，皇上难得醉酒，咱们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音浅浅一笑：“伺候主子是做奴婢的本分，何谈辛苦。”
蔡添喜下意识想称赞陆音这话说得好，可话到嘴边却是一愣，这可是陆音，她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呢？
他不自觉看了过去，眼神里满是探究。
陆音仿佛并没有察觉：“皇上已经睡了，公公回去歇着吧，明日按时来伺候就好。”
蔡添喜回了神，连忙答应了一声，眼见陆音走远，目光却怎么都收不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察言观色久了，生出了些毛病，他总觉得今天晚上的陆音有些古怪。
虽然那股闹别扭的样子是不见了，气质也平和得很，可这平和却很古怪，仿佛透着些……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琢磨着是自己想多了，摇摇头就打算回去睡觉，冷不丁身后的门却开了。
他唬了一跳，扭头一看，却是贺瑄出来了。
不是说人睡着了吗？这怎么醒了？
“皇上，可是有吩咐？”
贺瑄目光看向宫门口：“她人呢？是不是又出去了？哪个方向？”
蔡添喜被问得愣住，片刻后才回神：“皇上是问陆音姑娘？大晚上的她出去干什么呀？回偏殿了，您瞧……”
他说着一指，就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偏殿里就亮起了灯烛，显然陆音真的回去了。
贺瑄却沉默了。
蔡添喜不明所以：“皇上，怎么了？”
贺瑄神情复杂，眼底深处带着几分懊恼，他说错话了，在陆音安静下来，一句话没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第106章他有些慌了
在他那句“宝宝”出口之后，陆音忽然间就不动了。
她没再抗拒，没再挣扎，甚至连质问都没有，她就那么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床顶，目光空洞的让人心疼。
贺瑄看见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和他设想的反应完全不一样，他猜到了陆音会生气，会骂他，说不定还会和上次似的动手，但他没猜到，她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仿佛没了生气一样，安安静静地躺着，静得让人心慌。
他有些下不去手了。
可事已至此，他再下不去手也只能硬着头皮做到底。
他自欺欺人地扯下了床帐子，仿佛在昏暗里，看不见陆音的眼睛，就可以忽略她的反常。
可他心里却有浓郁的不安涌上来，让他本能地开始讨好陆音。
他极尽所能地挑逗取悦，本以为一场缠绵的情事能让她稍微好受一些，可不管他怎么努力，陆音都毫无反应，甚至连身体都是干涩的，他怕弄伤她只能草草了事。
然而直到他离开陆音的身体，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贺瑄越发焦躁，脑海里总是会闪过陆音失踪后回来时的样子，目光那么疏离，躲闪，碰都不给碰。
今天这次，她好像更在意，那会不会闹得更厉害？会不会连看都不让他看见了？
他心乱如麻，想和陆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可刚才说了那样的话，她心里还装着别人，还为了别人拒绝自己……
一想到这茬，他就怎么都开不了口。
他只好给陆音盖了盖被子，指尖却触碰到了一片濡湿，他一怔，确认似的又摸了一下，的确是湿的，那是陆音的枕头，她在哭。
自打陆音入宫，她就没少受委屈，忍不了的时候也会红眼睛，可却从来没在他面前掉过泪，何况还是哭得这么凶，连枕头都湿了。
可她偏又哭得无声无息，如果不是偶然碰触，贺瑄根本不会发现。
陆音……
他思绪乱成了一团，冷不丁外头响起了更鼓声，他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装睡，平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
可僵硬了一晚上的陆音却在此时坐了起来，她一向如此，会在三更鼓响起的时候离开，今天她似乎也不打算破例。
贺瑄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规定惹人生厌，大半夜的让陆音离开，她会不会又失踪一次？
他下意识伸手搂住了陆音的腰，将她拉进了怀里，用力圈住。
今天允许你在龙床上过夜。
他想说这么一句，可话到嘴边却没能出口，稍微温柔一些吧，就看在她难受的份上。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他紧张的等着陆音的回应，心脏怦怦直跳，可陆音却仍旧一言不发，被圈进怀里时什么样子，她便维持了什么样子，仿佛连换个舒服姿势的思绪都没了。
他心里越发忐忑，却只能将人抱得更紧。
四更鼓响，陆音再次坐了起来，贺瑄一个激灵，他下意识又收紧了胳膊，可陆音这次没再停留，缓慢而坚定地移开了他搭在腰间的手，然后下了地。
殿门开了又关，陆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去哪了呢？是回了偏殿，还是和之前几次似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出去乱逛？
是的，他知道陆音每次受了委屈都会离开乾元宫，可他并不在意，在宫里不会出事，就算她真的找到什么地方藏起来，最终也还是会回到这里。
这宫里，只有乾元宫才是她的归宿。
可这次，他却不敢如此笃定了，毕竟陆音失踪过，如果再失踪一次……
他没怎么犹豫就起身追了出去，可一开门却看见蔡添喜在门口徘徊，他想知道人去了哪里，得到的回答却是在偏殿。
他愣住了，陆音怎么可能会在偏殿呢？
晚上的事那么过分，她不可能不觉得委屈的，不可能不想出去散散心的……她怎么会在偏殿？
然而偏殿的灯的确亮了起来，他远远看见一道影子倒映在窗户上，那的确是陆音。
她真的回去了。
贺瑄却沉默了，陆音又一次出乎他意料了，从刚才的不吵不闹，到现在的安居偏殿，今天的陆音很不对劲，不对劲的让他心烦意乱。
他一时顾不得自己的面子，和蔡添喜打听情况：“她看起来怎么样？有没有生气？”
蔡添喜被问懵了：“生气？没有啊，陆姑娘看着挺平和的，还和奴才说了好几句话呢……皇上，您不是把事情说清楚了吗？”
贺瑄心里苦笑，说清楚？他不止没说清楚，还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你仔细想想，她真的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吗？”
蔡添喜哭笑不得，怎么皇帝这副样子，像是盼着陆音生气的？
可他还是认真回忆了一下，随即十分确定地摇头：“奴才没看清楚陆姑娘的脸色，但只听声音的话，的确不是生气的样子，就是那声音有点……”
“什么？”
蔡添喜脑海里蹦出死气沉沉四个字来，可皇上面前说那几个字太过不吉利，他犹豫片刻还是改了口：“听着有点没力气，可能是伺候皇上累了吧。”
累了吗？
那是不是今天的安静都是因为没精力才忍了呢？是不是等天一亮她就会发作了？
贺瑄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陆音这次会闹成什么样子。
他看了一眼蔡添喜：“明天让她歇着吧，她想干什么都别拦她，要是摔了什么砸了什么，也都由着她。”
蔡添喜听得一愣，脸色顿时古怪起来，皇上这的是作了个多么大的死啊？全身上下嘴最硬的人，竟然破天荒地把心虚写在了脸上。
“那要是正殿里的古董……”
“让她砸。”
蔡添喜听他说得斩钉截铁，连忙答应下来，心里有些纳闷，这要是真如皇上所说，这陆音姑娘怕是气得不轻啊，刚才怎么那么平静？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主子吩咐，他照做就是了。
“对了，多派两个人看着她，别再让她走丢了。”
贺瑄又吩咐了一句，蔡添喜知道他这是因为上回的事，心有余悸了，不敢耽误立刻就去挑了人。
这一折腾就到了贺瑄要起身的时辰，他边往乾元宫走，边嘱咐两个宫女待会要小心些，不要把陆音吵起来。
可一进乾元宫，就瞧见外殿燃起了灯烛，陆音竟然已经来了。


第107章陆音有些不对劲
蔡添喜“哎哟”了一声，连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姑娘怎么起这么早？皇上才说昨天劳累了你，让你今天歇着呢。”
他是特意说这句话的，一是想替贺瑄给陆音卖个好，说不定能缓和两人的关系；二是说给两个新来的宫女听的，免得她们到了御前，就觉得自己有了机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陆音一颔首算作见礼，脸色却平静无波：“皇上体恤，做奴婢的总不能真的不懂事。”
她说着话，就将待会贺瑄要穿的内衫鞋袜搁在了熏笼上，手边还温着待会洗龙沟要用的茶。
习惯的周全细致，仿佛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可蔡添喜还是觉得不对劲，陆音虽是奴婢，可她从来也没真的在心里这么看过她自己，自然也不会说这种话，可这两天……
八成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蔡添喜腆着脸凑了过去：“姑娘这话说的，你到底和咱们这些人不一样，真劳累了，皇上该心疼了。”
心疼？不会的。
陆音浅笑摇头：“到时辰了，公公进去吧。”
蔡添喜看了眼更漏，连忙去了内殿，临进门前他又回头看了眼陆音，对方在探茶杯的水温，神态平和冷清，完全看不出要摔东西的迹象来。
难道皇上昨天是睡糊涂了才会交代他那些话？
他揣着困惑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皇上，到时辰了，该起了。”
“进来。”
贺瑄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从门里传出来，却听着十分清醒。
蔡添喜推门进去，人正坐在床上走神，身上却不见丝毫慵懒，果然不是刚从梦中惊醒的样子。
他有些不敢打扰，可惦记着时辰还是开了口：“奴才伺候皇上更衣？”
贺瑄“嗯”了一声才回神，起身后直愣愣地站在床边等着宫人伺候。
不多时就有人端了热水过来，他心不在焉地清洗漱口，思绪却还停留在晚上，陆音这次会做什么呢……
他脑海里一团乱麻，冷不丁瞧见面前低着头给他系腰带的人有些眼熟，他一愣，猛地抬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
陆音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怎么是你？”
他很是惊讶，每次他们闹腾过后，第二天陆音都是不大想来伺候的，今天也该是这样才对。
难道是气不过要来找他算账？
他不自觉绷紧了身体，细细体会身上的感受，可除了脑袋之外身上并没有哪里不对劲，而脑袋的不舒服也不能怪在陆音身上，是他自己一宿未眠。
“奴婢职责所在，若是皇上不喜，换人也可。”
贺瑄有些不自在：“朕不是那个意思……”
他忍不住低头去看陆音，见她脸上并没有丝毫恼怒的样子，心里越发意外，从昨天开始，陆音的举动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到底想做什么？
“皇上可以松手吗？奴婢还没系完腰带。”
陆音忽然又开口，贺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掐着她的下巴，连忙松了手。
陆音再次低下头，认真地替他将腰带系好，又选了禁步和丝绦，耐心细致的模样和往常并无二致。
不，还是有不一样的。
贺瑄垂眼看向自己的手，陆音不喜欢旁人用那种强势的姿态面对她，哪怕自己这个皇帝也不行。
以往他捏住陆音的下巴，她眼底都是要有恼怒的，可刚才她却十分安静，连挣扎都没有，甚至最后开口让他松手的时候，语气还说得上恭谨。
贺瑄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而又想到了一个更紧要的问题，陆音为什么让他碰了？
就在昨天她还是连靠近都不愿意的，现在却能被他捏着下巴面不改色……
哪里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可他找不到缘由，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陆音态度如此大变……难道是体会到他原本的用意了？
这想法他自己都觉得离谱，闹成昨天那样子，就算陆音再聪明都不可能察觉的到。
那还能是为什么？
他不自觉看向陆音，眼见她半蹲在地上拿了鞋袜来要伺候自己穿，他下意识把人拽了起来。
“这个不用你做。”
话音落下，他紧紧盯着陆音被自己抓住的手，没有颤，没有躲，只是默默攥紧了。
她果然是让自己碰了。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可贺瑄心里却古怪得十分忐忑，他指尖下滑，慢慢将陆音的手包在了手心里：“今天没什么事，你忙完就回偏殿歇着吧。”
“是。”
陆音垂首应了一声，省心的不可思议。
贺瑄却沉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从陆音身上看见了一丝温顺。
可这怎么可能？
陆音若是一百斤，得有九十斤是反骨，她温顺？
错觉，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贺瑄摇摇头，却仍旧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陆音，他想说点什么，毫无缘由的就是想和陆音说说话。
“皇上，该出门了。”
蔡添喜忽然开口，把贺瑄的兴致硬生生打断了。
他脸色一黑，扭头瞪了蔡添喜一眼，可早朝不能耽误，眼下春夏交替，各地多发侵占土地之事，已经造成了不小的乱子，他打算以此为契机，好生钻研，将土地租佃的规制改一改。
他又摸了两把陆音的手：“朕去上朝了。”
陆音屈膝行礼：“恭送皇上。”
明明话是对他说的，却没抬头看他一眼，贺瑄心头又沉了一下，直到他坐上去崇政殿的銮驾，阴影还飘在他心头。
陆音啊陆音，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銮驾上揉了揉眉心，蔡添喜面露担忧：“皇上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可要传太医来请个平安脉？”
贺瑄摇摇头，大约是心里实在困惑，他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询问地开了口：“陆音今天，是不是有些奇怪？”
蔡添喜还不知道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不敢乱说话，只好含糊：“这女人生气不都会变得很奇怪吗？兴许过两天就好了。”
贺瑄皱眉，是这样的吗？


第108章她懂事了很多
因为不知道陆音到底会做出什么来，贺瑄心脏一直提着，在御书房呆了半天也没能静下心来，索性带着政务回了乾元宫。
一进门他下意识地就找陆音，可看了一圈却连个影子都没能瞧见。
他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变了：“陆音人呢？不是让你派人好好看着她吗？怎么不在？”
陆音不在乾元宫是常有的事儿，蔡添喜不知道贺瑄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却不敢辩解，先低头认了错：“是奴才不够仔细，这就让人去问问。”
他转身就要去找先前指给陆音的两个宫女，可喊了半天却没人应声，许是受贺瑄影响，他心脏也跟着跳了一下，又有陆音失踪的前车之鉴，他没敢耽搁，立刻准备将宫人遣出去寻人。
可他这边正吩咐着，外头陆音就和人说着话回来了，瞧见满院子的宫人她满脸意外：“这是要做什么？”
蔡添喜松了口气，也没说贺瑄刚才的小题大做，随手一挥就将人遣散了：“教训几句话而已，姑娘……”
“你去哪了？”
贺瑄大步走了过来，眼底带着质问和怀疑，陆音这种时候离开，他难免会往别的地方想，想她会不会去找祁砚。
然而面对他的发作，陆音没有和以往似的针锋相对，反而语气低缓平和：“太后想在寿宴上用那套翡翠镶金刻百鸟四出碗，尚服局没找到，奴婢去帮忙了。”
贺瑄带着酸味的怒火一顿，一时间颇有些尴尬，原来不是跑出去找人了，而是去帮忙了。
这倒衬得他刚才的举动像是在无理取闹。
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便有些古怪。
关键时候还是得看蔡添喜，他义正严词地骂了一句：“尚服局真是越来越不顶用了，什么东西都得陆音姑娘去找，要他们做什么？这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岂能做这些粗活？”
他装模作样地看着贺瑄：“皇上，奴才看尚宫六局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贺瑄侧头咳了一声，顺着蔡添喜给的台阶下了：“说的也是，不过眼下不急，等太后寿诞过了，你……”
他看向陆音，“你再着手整顿，肃一肃宫里的风气。”
只是庄妃现在掌管宫务，知道这个消息难免会当成陆音是想要示威夺权，会对她做些什么。
陆音大概也会因为担心这个而拒绝，可没关系，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咳了一声，正要说一句他会警告庄妃不给她添乱的，可话刚到嘴边——
“是，奴婢遵旨。”
贺瑄一噎，嘴边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陆音这就答应了？
虽然交给她的差事，不管多难她都鲜少拒绝，可这次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陆音虽然从不怕事，可也不会上赶着惹事，这次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贺瑄心脏莫名地沉了一下，先前才被压下去的疑虑又冒了出来——陆音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想的脑袋隐隐发疼，却死活找不到头绪。
“皇上的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传太医来看看？”
陆音忽然开口，贺瑄自混乱的思绪里回神，垂眼朝她看了过去，她仍旧是很平淡的表情，平淡得看不出想法来。
心里的沉闷感又浓郁了一些，可他还是摇了摇头，自己的脸色为什么难看他再清楚不过，不必这么折腾。
“太医来也不过是开养神的药，倒不如你给朕按按，说不定还要舒服一些。”
陆音低头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正殿。
她手上带着皂荚的味道，和以往淡淡的沉香混着香膏的味道完全不一样，贺瑄闻见的那一刻颇有些陌生，他将那只手拉过来确认似的靠近鼻尖又嗅了一下。
果然不是以前闻到的味道。
“今天怎么没涂香膏？”
一只手被抓住，另一只手便有些拿捏不好频率，陆音索性停了下来：“宫人没有香膏的规制，以前是奴婢逾制了。”
贺瑄忍不住皱眉，爱美是人之天性，虽然为了避免宫女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耽误了自己的差事，宫规是不许她们过度装扮的，穿什么服色，戴什么首饰，涂什么胭脂都有规定，可私下里她们多戴一支珠花，多涂一些香膏，是没有人会追究的。
何况陆音还是掌事宫女，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倒也不必如此苛刻。”
陆音轻轻应了一声，将手抽回去，力道适中地开始按压，贺瑄不自觉放松下来，陆音穴道找得很准，仅仅几下而已，他的头痛就缓解了。
当然更让他觉得舒服的是，陆音就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让人不自觉就产生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外头却忽然吵闹了起来，他皱眉坐了起来，眼神仿佛变成了刀子：“外头在闹什么？”
德春拧着一个小太监的胳膊将人提了进来：“回皇上，奴才刚才正打扫外殿，瞧见这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往外走就拦住问了句话，没想到他言辞闪烁，身体发抖，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贺瑄一抬下巴：“搜身。”
“是。”
德春应了一声，抬手就要剥那小太监的衣裳。
贺瑄一愣：“住手！”
德春动作顿住，满脸茫然的看了过去：“皇上，怎么了？”
怎么了？陆音还在这呢！
他脸色漆黑：“朕让你搜身，你脱他衣服干什么？”
太监再怎么断了根，那骨子里也是个男人……蔡添喜是怎么教的人？！
他恼怒的看了一眼德春，德春一无所觉：“回皇上，这身上藏东西的地方可不止衣服里，不脱干净怕是搜不出来。”
话虽如此，可是……
他不自觉回头看了眼陆音，倒也不是他小气吃醋什么的，不许陆音看旁人的身体，他是皇帝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就，就是……这么赤身裸体的，不雅。
他琢磨着寻个理由让人退下去，可不等他开口，陆音先屈膝一礼：“奴婢告退。”
贺瑄没说出口的话又被噎住了，今天陆音似乎格外懂事，不止没有给他惹麻烦，没有让他生气，甚至连话都不必他多说。
可怎么就忽然懂事了呢？
他看着陆音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今天陆音，好像没有对他说过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