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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里，哭喊和呼救声此起彼伏。
直到一抹光刺破黑暗，照亮许卿玥灰暗的双眼。
一个穿着军装男人的朝她伸出手，温柔的眉眼满是救赎：“别怕，把手给我。”
‘轰——！’ 
雷鸣乍响，许卿玥猛地惊醒，活了两辈子，只要一打雷，她就会做十二岁那年地震被埋的噩梦……
抬眼间，墙上崭新的挂历格外瞩目。
1986年。
对了，今天是她重生到二十年前的第三天。
身后传来细碎的声响，她忍着浑身的酸痛坐起转头，赤着上身的男人正系皮带。
他逆天光站着，宽肩窄腰的身体线条硬朗流畅，古铜色的后背上的几道暧昧抓痕，让他的冷峻多了分诱欲。
男人余光瞥来，语气一如既往冷冽：“这么多年了，还怕打雷？”
程海峰——淮东军区团长，她的丈夫，也是她十二岁那年的救命恩人。
许卿玥黯然垂眸：“……我会尽快克服的。”
他们在组织的牵线下结婚，她很开心能跟程海峰相伴一生。
但婚后他对她一直很冷淡，她以为是他性格使然，直到他前女友出现，她才明白，他只是不爱自己……
重来一世，她这辈子不想过多执着情爱，只希望能守着相依为命的弟弟长大。
深吸了口气，许卿玥打算提离婚，她拦着准备出门的男人：“晚上能回家吃饭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有军事演习，没时间。”
漠然的拒绝刺的许卿玥心一紧，她听话了两辈子，最后这点小要求他怎么还能这样不耐烦？
她压着委屈：“我们是夫妻，结婚这么久，你真的连陪我吃顿饭，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话未落音，程海峰肃然的眼神睨来：“你我都是军人，舍小家为大家的道理你应该清楚。”
训斥的口吻顶的许卿玥如鲠在喉。
他总用这种话回绝她做为妻子的一切合理提议。
“走了。”
程海峰拿起帽子推门离开。
望着男人理所当然的背影，许卿玥眼眶有些酸。
自己上辈子也是蠢，他但凡有一点爱她，就不会冷眼旁观她的难过……
突然，几声响雷惊回许卿玥的思绪。
窗外瓢泼大雨令她骤然变脸，当年地震，弟弟许家豪失去了右小腿，每逢下雨，他都腿痛到晕厥！
上辈子，弟弟就是因为担心她，忍着腿疼出门，最后被卡车撞死……这辈子，她一定要阻止这种灾难！
许卿玥忙换上衣服，背上医疗箱冲出门。

不料，刚出门，便见程海峰身边的警卫员匆匆跑过来：“许医生，团长让您带上医疗箱，赶紧去大门口一趟！”

许卿玥神经一下紧绷：“他受伤了？”
警卫员欲言又止，她也来不及细问，抓紧医疗箱，连伞也没拿就朝大门口奔去。
十五分钟后，浑身湿透的许卿玥冲到大门口
凌乱的湿发贴着的脸颊，又因为跑太急摔了一跤，衣角裤腿都是泥水。
见几个穿着军装的战士撑着伞围在一块，她踉跄挤进去：“程团长怎么样了，我是医生，让一——”
看到里面的场景，双腿猛然滞住。
只见程海峰单膝跪着，怀里揽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眉宇间是她从没得到过的柔情。
见许卿玥不动，他抬眼睨来，当众不耐烦训斥：“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救人！”
许卿玥心一顿，定睛朝女人看去，瞳孔骤然紧缩。
是姜雪柔！
程海峰的前女友，他真正爱的女人！

第2章
雨越来越大，一下下仿佛砸进了许卿玥的心脏。
又冷又疼。
她沉默着，放下医药箱蹲下身帮姜雪柔做检查。
几分钟后，她放下听诊器：“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贫血。”
程海峰皱起眉，似是不认同她的检查结果，将姜雪柔抱起：“你身体虚弱，还是去医院检查更好。”
“团长，今天的演习很重要，您必须在场……”
“先让副团指挥。”
男人撂下话，抱着人就往军医院去了。
许卿玥淋得浑身湿透，他从头到尾没关心一句。
顶着战士们投来的异样目光，她抓着医疗箱匆匆逃离。
迎着雨，她一路跑到弟弟的学校宿舍。
一推开门，就看见熟悉的人正满头汗的躺在床上，痛苦得抓破了床单。
“家豪！”
听到许卿玥的声音，许家豪回过神，忙掩去痛色，艰难起身挤出个笑容：“阿姐。”
看她一身狼狈，他顿时皱眉，抬手擦掉她脸上的雨水：“阿姐，你怎么浑身湿透了啊，为什么不打伞？”
许卿玥涩然一笑：“……没事。”
孩子越懂事，她越难受。
她低头忙活，转移注意力：“我马上给你打止疼针。”
“辛苦阿姐了。”
他撑着起身，看着许卿玥苍白的脸满是自责：“如果我的腿没断，我一定做个比姐夫更厉害的军人，保护阿姐！”
许卿玥眼眶泛酸，险些落泪。
她强撑着笑，揉了揉他的头后给他的腿针灸按摩，心也多了分坚定。
这里的医疗条件没办法治疗弟弟，她得尽快跟程海峰离婚，然后调职带弟弟去大城市治疗……
照顾好弟弟之后，许卿玥转到去了医院上班，跟院长提了一嘴调职的事，直到天黑才回家。
月明星稀，邻居家都热热闹闹的飘着饭香，只有她的家，冷清了两辈子。
她身心俱疲地回屋，等着程海峰回来。
这一等，就等到晚上十一点。
程海峰匆匆推门进屋。
“海峰……”
许卿玥起身走向他，想起白天他对姜雪柔的体贴爱护，哑声嗓音开口：“我们离——”
‘离婚吧’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却见男人打开她的衣柜，翻出她的衣服：“小姜的行李在火车站丢了，这些衣服你也不穿，先借给她。”
说着，便把衣服装进了包里。
许卿玥脸色微变，那些衣服她不是不穿，因为是他结婚时送的，根本舍不得穿。
眼见男人拉上拉链，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等等！”
程海峰皱起眉，寒眸扫来：“舍不得？”
“不，我只是……”
“结婚后家里的钱都是你收着，想要新的你可以自己买。”
冷硬的扎进许卿玥的心肺，叫她几乎窒息。
而程海峰却抽出手，拎着背包就大步跨了出去。
她僵着，眼睁睁看着那背影消失，脑子里却浮现上辈子自己抱着浑身鲜血的弟弟无助哭喊的画面……
许卿玥紧握的手颤了颤，脚步沉重地追了出去。
这婚，她必须马上离！
可刚跑到楼下，就看见不远处的吉普旁，程海峰贴心地给姜雪柔披上外套，清冷的嗓音分外柔和：“夜里凉，你在车里等我就行了。”
姜雪柔咳了两声，拧着秀气的眉：“在医院躺了一天，想活动活动。”
看着这一幕，许卿玥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糊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就在这失神的一秒，车上探出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径直冲程海峰伸出手，甜甜喊了声——
“爸爸！”

第3章
小女孩叫完程海峰，又朝姜雪柔叫了声：“妈妈。”
只见程海峰把孩子抱出来，温柔揉了揉她的头后，带着姜雪柔一起上车走了。
夜风吹来，差点掀倒双腿发软的许卿玥。
上辈子她只知道程海峰和姜雪柔有过一段，却从没想过他们会有个孩子……
良久，她才找回知觉，怔然回家。
一连几天，程海峰都没回来，许卿玥也没怎么合眼，更没机会找他提离婚的事。
直到这天，她值完夜班回家，到大院门口时，就见放假的许家豪撑着拐站在树下，远远朝她挥手：“阿姐！”
许卿玥忙敛去低落，过去扶着他。
见她下眼睑乌青，敏锐的许家豪立刻担心问：“阿姐，你脸色很不好，医院很忙吗？”
“……病人是有些多。”许卿玥目光闪躲，生硬转移话题，“阿姐今天休息，一会儿做你最喜欢的红糖糍粑。”
两人一块往家走，可拐角处却飘来几句议论。
“你瞧见没，程团长让他的前女友也住进来了，咱们这对方可只有军属才能住，他不会要跟小许医生离婚了吧？”
“前两天我在大门口看见程团长吼着许医生给他前女友做检查，那么大的雨，程团长愣是都没给许医生打伞！”
“你没见那女人带来的孩子管程团长叫爹吗？许医生结婚这么久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不离婚谁离婚？”
一字一句，刺的许卿玥脸色发白。
偏偏许家豪还听懂了，抓住她的手急问：“阿姐，你那天浑身湿漉漉的去找我，是姐夫害的？”
许卿玥神色紧绷，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半晌才挤出一句：“别听她们胡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许家豪低眉沉默，眼底划过抹沉郁。
回到家，许卿玥让他休息会儿便进厨房去忙活。
半小时后，她准备把出锅的糍粑端出去，便听见外头有人喊：“许医生，你弟弟跑到程团长那儿闹起来了，你赶紧去看看啊！”
许卿玥心猛然一沉，丢下碗就跑了出去。
一路奔到机关大楼，只见许家豪朝程海峰大声质问：“姐夫，你跟野女人有孩子，还把人带到大院里跟她们住一块儿！你对得起我阿姐吗！”
程海峰铁青着脸，直接呵斥：“把他给我带走！”
话落，站岗的哨兵便过来把人一左一右架住带走。
“等等！”
许卿玥心揪着，冲过去要阻止，却被程海峰一把抓住胳膊，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家豪被带走。
她转过头，哀求望着面容冷硬的男人：“家豪年纪小一时冲动……”
刚说完，胳膊被重重松开，她踉跄着险些摔倒。
程海峰审视着他，冷漠又严厉：“就是因为年纪小，才会被人挑唆乱说话。”
许卿玥呼吸一颤：“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寥寥几字，冰刃似的蹭过她的心尖。
她攥紧拳：“原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
程海峰剑眉微蹙，绷成直线的唇没有丝毫松动。
这时，警卫员匆匆赶出来，朝他敬了个礼，瞄了眼许卿玥才开口：“团长，司令让您去趟办公室，说是您夫人写了举报信，状告您犯了重婚罪！”

第4章
场面一静。
许卿玥登时懵了：“什么举报信？”
她下意识望向程海峰，对方却绷着脸，大步进了楼。
她心里开始打鼓，连忙跟了过去。
很快，司令办公室。
‘啪’的一声，举报信被司令拍在桌上，定睛看去，是许卿玥的字迹，落款还签着她的名字！
司令敲桌，刚毅的眼神翻着怒意：“这上面写你把前女友接到大院，两人还有个私生女，撇下妻子不管！”
“海峰，你是我手底下的老兵，能力素质没得说，但这生活作风问题，你真该好好掂量了！”
许卿玥怔看着那封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信，慌得解释：“司令，这封信不是我写的！”
说着，她抓住程海峰的手，眼巴巴看着他：“海峰，你相信我……”
话还没说完，程海峰就抽回了手，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报告！我跟姜同志的确是旧相识，但我们关系正当，更没有私生女。”
“那孩子是杨齐烈士的遗孤，杨齐妻子五年前因病去世，我一直让家里人帮衬，半年前才把孩子托付给姜同志照顾！”
许卿玥怔住。
那孩子原来不是他和姜雪柔的……
司令也愣了半晌，才明白闹了误会。
他拧起眉，神情缓和了些：“如果是这样，那倒情有可原……”
顿了顿，又看向许卿玥，语气敲打：“你们小两口之间的事我就不管了，但既然做了夫妻，就该对彼此信任，别再闹出什么乱子，影响军中风气。”
说完，司令便让他们走了。
出了机关大楼，许卿玥眼追上步伐都带着冷意的程海峰，再一次抓住他的胳膊：“你听我——”
话还没说完，掌心便一空。
程海峰理着袖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说不出的冷凛：“又是让许家豪闹，又是写信检举，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多心眼？”
许卿玥刹那僵住，透心的凉。
男人耐心耗尽，大步离开。
她一路失魂落魄回到家。
怕许家豪再因为自己的事受牵连，许卿玥只能提前把他送回学校。
一路上，孩子都局促着，直到到了校门口，才哑声问：“阿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他眼眶有些红，许卿玥看着心疼不已，轻轻握他的手：“没有的事，但以后你要记住，做什么事都不能冲动，知道吗？”
许家豪欲言又止，有些丧气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许卿玥见他还低落，便提前把打算告诉他：“我已经跟医院提了调职申请，你再等阿姐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带你去大城市，治好你的腿疼。”
“嗯！我会等阿姐的。”
将弟弟送回宿舍后，许卿玥准备去问问院长，调职申请什么时候批复。
但一进医院，便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眼光。
“听说许卿玥写信污蔑自家男人犯重婚罪，还把烈士遗孤说成私生女，她图什么啊？”
“还能图什么，嫉妒程团长对前女友好呗！”
“人品见医德，这样的人，谁还敢把病人交到她手里照顾！”
越听，许卿玥眉头越蹙紧。
军营机关大楼发生的事，怎么会传来医院？
但眼下她顾不上这些，弟弟的病要紧，正要走，这时护士长领着一张单子冲护士们吩咐——
“骨科圣手李越来我们医院义诊了，主治断腿神经痛的毛病，一场手术就能治好，你们整理一下病人的资料，都报上去！”
许卿玥步伐一滞。
弟弟断腿多年，不正是神经痛吗？
许卿玥当即转头过去，刚想开口要张资料表，这时，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一把薅住她的手——
“许卿玥你个杀人犯，我爹吃了你开的药后被毒死了！我要你偿命！”

第5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许卿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扯住头发，挨了两耳光：“我爹不过是高血压！这么简单的病都被你治死了！你个庸医！”
“你还我爹的命来！”
“——唔！”
许卿玥忍着头皮发麻的疼，奋力解释：“家属你冷静一点！”
“我开的药都是治病的规范用药，绝不可能出问题，你如果不信，可以让人去查！”
家属不听，还要厮打，这时有人喊：“公安来了！”
闹剧才停歇。
许卿玥头发凌乱，靠在墙边双手发颤，心头的不安怎么都压不下。
却见公安径自走到她面前：“许卿玥，有人报案说你造成严重医疗事故，请问我们走一趟。”
众目睽睽下，许卿玥被带去了公安局。
当晚，拘留室。
许卿玥呆坐着，眼中惊惶未褪，至今还没缓过神。
突然，门被推开。
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灯光落下，男人的影子像拥抱着她。
许卿玥抬头望去，她眼眸一亮：“海峰？”
他是来帮自己的吗？
没等欣喜涌上，程海峰便冷硬刺来：“你出息了，给人治病治到公安局来了。”
许卿玥心口一刺，强忍着心痛低喃：“我没有害人……”
就算他不爱她，可相识这么久，不求他多体贴他，可他就不能不像对待一个仇人一样对她吗？
这时，公安拿了拘留书过来，递给程海峰：“程团长，麻烦你签个字……”
说着，又瞄了眼许卿玥：“老人家属不肯尸检，闹着要告许医生和医院，恐怕许医生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走。”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程海峰飞快签了字，眼中是不近人情的冰冷。
两辈子了……
哪怕决定放手离婚，可此刻，许卿玥的心还是疼的厉害。
公安拿回拘留书便走了，程海峰也完成了任务般，转身要走。
‘轰’的几声，窗外传来几声雷鸣。
许卿玥顿时想起学校的许家豪，面色骤然一紧。
平时只要一下雨，哪怕自己再忙都会抽空去看他，这次她没去，之前又在家属院听到闲话，他一定会担心……
还有那个李越医生，她都没来得及去找他。
想到这些，许卿玥忙追出去，却被看守公安拦住，只能朝程海峰的背影哑声喊：“程海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你能帮我去医院找那个来义诊的李越医生，请他给我弟弟治病吗？”
“算我求你了！”
程海峰终于停下脚步，回头冲她点头。
许卿玥松了口气，又说：“家豪一到雨天腿就疼，能不能再麻烦你送点止疼药过去，他还不知道我的事……”
可男人这次没再回头，大步离去。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许卿玥失落回到看守所，滑落在墙边，失神望向窗外的雨幕，心绪渐远。
上辈子她早年丧亲，只和弟弟相依为命，所求的其实也只有程海峰的爱，和弟弟的健康平安，可惜没能如愿。
重来一生，她连程海峰也不敢要了，为什么依旧坎坷不顺畅？
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
这一关，就关了许卿玥五天。
公安查清了真相，原来是家属私自在外面买了所谓‘神医’的药给老人吃，才致使老人中毒身亡。
被释放后，许卿玥走在阳光下，被晃的有些头晕。
心口还是沉甸甸的，总觉得不安。
她揉了揉眉心，正准备下台阶，却见一个公安满脸着急冲她跑来：“不好了许医生，刚刚学校来电话，说你弟弟从楼梯上摔下去，出了好多血！”

第6章
嗡的一下，许卿玥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好在公安扶住了她。
她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不可置信问：“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我弟弟应该做完手术，还在修养才对啊！”
公安也懵了：“什么手术？你弟弟这几天一直在学校。”
听到这话，许卿玥的心霎时沉到底，背脊也阵阵发凉。
家豪没有做手术！？
可程海峰明明答应她，会请李越医生给弟弟治病啊！
事到如今，许卿玥也来不及多想，匆忙赶去医院病房。
一路疾行，半个小时后，终于抵达病房。
推开门，只见许家豪坐在病床上，脸颊有擦伤，左腿缠着的绷带还隐隐渗着血。
“家豪！”
她踉跄冲过去，又是摸又是看的上下检查了个遍：“你没事吧？还伤着哪儿了？”
许家豪摇摇头：“阿姐，我没事。”
许卿玥心还没完全放下，便见他低下头，双手紧握着，沉瓮的声音带着自责和愧疚。
“阿姐，我几天没见你，眼看放假了就想来医院看看你，可是……我真没用，连路都走不好……”
见向来坚强的弟弟突然颓弱，她心疼地将人揽进怀里，酸着眼轻声道：“怎么会，在阿姐眼里，你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对不起，阿姐这几天忙，没时间去看你……”
说话间，心中不免涌起难言的悲苦。
程海峰没有帮她给李医生带话，也没有去看望弟弟。
安抚完许家豪，许卿玥借口去帮他买吃的离开。
随后，便迅速去骨科找李医生，却被告知，李医生恰好早上六点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晚了一步。
许卿玥颓废离开骨科，一步步朝回走，心口的酸涩怎么也压不住，她仰起头忍着眼泪，忍着眼眶发红。
怎么偏偏就晚了一步呢？
上天既然愿意让她重生，为什么还这样跟她开玩笑？
……
快到病房的时候，许卿玥迎面遇见抱着孩子从注射室里出来的程海峰。
四目相对，男人的脸始终平静。
他不在意她被抓去审问，也不关心她为什么被放了出来。
刚被压下的情绪忽然汹涌，程海峰他在军营里，不是出了名的说到做到吗？
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不算数了？
许卿玥竭力控制情绪：“你真的去找了李医生给家豪做手术吗？”
闻言，程海峰沉默了瞬，才说：“这几天孩子一直发高烧，小姜身体还没好，只能我照顾，我没时间……所以耽搁了。”
一字一句，刀尖般扎进许卿玥的心，搅动着她几乎崩溃的理智：“程海峰！传一句话很难吗？你自己就在医院，就算没空难道不可以托人去说一下？”
“还是说没时间只是借口，而是你根本不在意！？”
拔高的声音吓得孩子顿时哭了起来。
“好了！”
程海峰拍着孩子的背安抚，黑下脸：“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别在这儿无理取闹！”
说完，抱着孩子大步离开。
许卿玥僵僵转身，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涩意在眼角蔓延。
整整两辈子，于程海峰而言，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排在她这个妻子前面。
那个家……还能算是她的家吗？
许卿玥仰头疲惫地深吸口气，缓缓捏紧了双手。
当晚。
许卿玥回到家门口，指尖摩挲着手里崭新的纸张，下定决心推开门。
刚一进屋，不偏不倚撞上程海峰冷硬的侧脸。
程海峰正脱下被汗湿的作训服，露出覆了层油光般的古铜色皮肤，还难得主动冲她打招呼：“回来了。”
许卿玥没有心思去想他为什么缓和态度，不过都不重要了。
她看着他，缓缓走向他：“我下午去了政治机关处……”
敏感的字眼让男人动作一顿，他握紧汗湿的衣服，嘴唇动了动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沉默等待她下一句话。
许卿玥平静看着她，将手中崭新的那张‘申请离婚报告’递过去：“我已经签字了，离婚吧。”

第7章
霎时万籁俱寂。
许卿玥手都快僵了，程海峰都没有要接的意思。
他眉头紧拧：“因为我没帮你给那医生带句话，你就闹离婚？”
许卿玥心狠狠收紧，这时一句话的事吗？
那是她弟弟健康生活的希望！
不过这样的话就算说出来，程海峰也未必在意。
她疲惫把离婚报告放在桌上：“你说是就是吧，只要你签字就行。”
她真的累了。
放下后，她转身要走，可男人却突然箍住她的手腕，四目相对，他的眼眸罕见缓和：“别闹了，医生这事是我不对。”
两辈子，这还是程海峰第一次让步。
若是前世，许卿玥此刻恐怕已经心软。
但如今，她还是摇头：“我没有闹，只是突然明白没有爱情的婚姻，注定走不远，倒不如趁早结束，别浪费彼此时间……”
程海峰脸色骤沉，愠色在深眸间翻涌：“你把军婚当儿戏，想离就离？”
“我只是……”
许卿玥才开口，男人却已经丧失耐心，撒开她直接离开。
‘砰’的一声，次卧的关门声在沉寂的夜格外刺耳。
许卿玥唇线微颤，良久才吸了口气，压下胸口的无力感。
她铁了心，也向政委打了报告申请了强制离婚，就算程海峰不签字，等审批下来，不离也不行。
缓和好情绪，许卿玥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去医院照顾许家豪。
……
之后，一连好几天，她和程海峰也没再见面。
她一边等着审批通过，一边联系首都医院，准备带弟弟去治疗。
这天下午，许卿玥正准备再找院长问调职的事，却在门口听见院长在跟李越通电话——
“放心吧李越医生，边境援助是我们人民子弟兵的责任，我已经向组织打了报告，尽快抽调一批医生去边境帮你！”
许卿玥停下脚。
原来李医生去边境了！
她眼神亮了亮，这可是送上门的机会！
如果自己去边境找到李医生，亲自请到他治疗弟弟，那弟弟以后就不用再受脚疼折磨了。
激动之下，许卿玥连门也忘了敲，就冲进了门：“院长，我愿意去边境援助！”
院长愣愣挂断电话，反应过来后，脸色凝重起来：“卿玥，换做是别的医生来说这事，我肯定是一百个支持和欣慰，但是我不太建议你去。”
他起身走到许卿玥面前，眼中担忧：“你是我带过的最优秀的学生，我相信你的能力，但你走了，家豪怎么办？”
许卿玥坚持：“老师，我知道您担心我，其实我也有私心，我想去找李医生，让他治好家豪的腿。”
“我打听过了，他上次义诊治的那些断腿神经痛的病人，都已经完全不痛了！”
说到这儿，许卿玥眼中升起抹希冀：“等我回来，我就可以亲眼看着家豪康复，好好照顾他。”
院长沉默了半晌，才叹息一声：“好，那你就去吧，反正时间也不长，家豪我会帮你照顾好的。”
“谢谢院长！”
在边境援助队的报名册上签了名后，许卿玥深吸了口气，眼神坚定如磐石。
等她带着李医生回来，她跟程海峰也离婚了，等弟弟治疗康复后，她就给他装假肢，再也不用拄拐了。
想到这些，她终于再感受到一丝重生的喜悦。
晚上六点。
许卿玥回家收拾要去边境的证件，却看见门半开着。
她诧异，程海峰这个点不是还没下训？
揣着满腹疑惑，她缓缓推开门：“程海峰？”
话说到一半，瞬间僵住——
只见衣衫不整、满面潮红的姜雪柔走了过来！

第8章
许卿玥只觉耳畔里有道响雷炸开，震得脑子一片空白。
却见姜雪柔暧昧冲她一笑，还矫揉造作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海峰已经睡着了，你别吵醒他。”
说完，她明目张胆跨出门离开。
许卿玥眸光骤暗，深吸了口气，关门进屋。
推开房门，就看见程海峰躺在凌乱的床上。
他醉红着脸，敞开的衬衣露出结实的胸腹肌，空气里混杂着酒味和陌生的茉莉花香，让她隐隐作呕。
忽然，程海峰睁开眼，敏锐捕捉到她的目光。
看着男人揉着太阳穴坐起身，许卿玥捏紧了拳：“既然你已经迫不及待跟姜雪柔在一起，为什么不同意离婚，还把人带到这来？”
活了两辈子，她也没做过对不起程海峰的事吧？
这样不明不白拖着她，有意思吗？
程海峰醉红的双眼骤然阴沉，他抬眼凝着许卿玥：“离不了婚，你就想给我扣帽子？”
许卿玥这次也特别没有耐心，直接顶回去：“你自己去外头家属那听听，多少人说你跟姜雪柔才像两口子，还用的着我给你扣帽子？”
话落，房间的气压瞬间低了二十度。1
许卿玥憋着气，扭头从柜子里拿出证件，背囊。
刚拉上拉链要走，却转头撞到男人硬挺的胸膛。
程海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铁烙般的手便攒住她的手腕，眸中火光闪动：“你要去哪？”
“我不签字离婚，你竟敢私自跑到政委那打强制离婚的报告？你到底在闹什么！”
程海峰鹰爪般的眼神笼罩着许卿玥，看上去，好像真的是她错了。
许卿玥心头更觉得失望。
“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我没有闹。”
她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直接抽出手：“我要去边境支援，立刻动身，你也是军人，应该明白任务的紧迫性。”
程海峰醉意霎时大退，木然松开了手。
许卿玥也不再多说，拿起背囊就走。
看着那头也不回的背影，程海峰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她了。
在他的记忆里，许卿玥一直是那个内敛温和的小丫头，按部就班的生活，顺从温柔，从没有这样锋芒毕露的时候。
他眉头越拧越紧，心里也没由来的烦乱。
……
许卿玥回到医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蹑手蹑脚走进病房，望着熟睡的许家豪，她轻轻抚摸他的脸，呢喃着：“等阿姐带李医生回来治好了你的腿，我就再也不离开你，陪着你平平安安长大……”
细细替许家豪撵了被角，她才收回不舍的目光，转身离开去医院门口。
“许医生，就差你了，赶紧上车吧！”
军卡上的同事朝她摆摆手，催促道。
许卿玥应了声，背着医疗箱小跑过去，抓住把手吃力攀上高到她肩膀的车厢。
但连日的疲惫加上昨天一夜未眠，潮水般涌来晕眩感让她眼前一黑，身形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往后倒下！
同事惊叫：“危险！”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高大身影风似的出现，稳稳接住了跌落的许卿玥。
她稍稍缓过神，愕然抬头，撞上程海峰深不见底的墨眸！

第9章
许卿玥回神站好后，目光依旧惊讶。
她没想到程海峰会来。
在月光和灯光的照耀下，他冷毅的脸庞柔和了些许。
被轻轻放下后，她才后知后觉道谢：“谢谢……”
话还没落音，便被他训斥打断：“你这种状态，能去边境救人？”
程海峰眉眼间醉意已褪，又恢复从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冷酷。
许卿玥冷下脸，一把推开他：“程团长放心，我没你想象的不堪！”
“除了上次的误会，我的职业生涯没有任何问题，我跟你一样，有自己的职业道德和使命！”
程海峰蹙起眉，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喇叭声响起。
车上的同事含笑打趣道：“你们夫妻俩别腻歪了，我们只是去十来天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等回来有的是时间。”
许卿玥垂眸，没有说话。
回来后，他们就不再是夫妻了……
她抓紧医疗箱的带子，正要上车，程海峰突然说：“等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许卿玥脚步一顿，最后回头看过去。
男人双目曜黑，闪着她看不懂的情绪。3
但或许，她从来没有看懂过程海峰。
“好。”
话落后，她抬脚上车，没有再回头。
……
半个月后，边境。
帐篷里，刚给伤员做完一场手术的许卿玥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望着桌上各种药剂，她揉着眉心自嘲一笑。
自己真是倒霉！
没想到太平了二十年的边境突然爆发冲突，医疗队全被困在了营地里。
许卿玥从口袋拿出许家豪唯一的照片，照片上是她抱着他，沉重的心更添了分急切。
当初走的时候没跟弟弟打招呼，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他肯定担心死了……
“许医生。”
李越医生走了进来，目光落在许卿玥手中的照片上：“这就是你弟弟？”
许卿玥点点头，眼底划过抹心疼：“他才十二岁，却懂事又体贴，我真舍不得他被病痛折磨一辈子……”
李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放心吧，只要我活着回去，一定会治好你弟弟。”
话刚落音，一声枪响骤然刺破整个营地的安宁，紧接着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
两人神经一紧，立刻冲了出去。
硝烟弥漫，四面八方都是枪声和反动分子挑衅的叫喊。
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连长立刻下令撤退所有伤员。
“快，转移伤员！”
许卿玥沉声大喊。
她也曾害怕自己死在这儿，丢下许家豪一个人，可职责和本能已经不允许她多想……
撤退的车一辆辆离开，许卿玥和李医生将最后一个伤员抬上最后一辆车，可车上也仅剩一个位置。
许卿玥大脑还没反应，双手已经将李医生推上车。
李医生惊愕：“许医生……”
“李医生，拜托您，一定要治好我弟弟！”
许卿玥泛红的双眼汇聚了两辈子的期盼，连同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嘭’的一声，她关上车门，嘶声大喊：“快走！”
眼看着车子驶离，许卿玥毅然转身要去帮前线的战士们，可下一秒，一颗流弹穿透她的心脏！

第10章
鲜红的血从许卿玥胸膛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白大褂！
瘦弱的身躯无力倒下，慢慢涣散的双眼怔望着灰暗的天空。
‘轰！’
一声雷鸣，豆大的雨滴砸落，冲刷着许卿玥失温的躯体。
意外的并不疼，只是耳畔的枪炮声都消失了，眼前一切好像蒙上了一层雾。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程海峰，他说过要等她回去好好谈谈。
活了两辈子，他难得让步。
可惜，她回不去了……
视线越来越安，呼吸渐渐消弭。
最后一秒，许卿玥恍惚看见了弟弟——
少年穿着义肢，扔掉了拐杖，笑着冲她跑来：“阿姐！”
泪水滑落，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那抹身影伸出手。
“家豪……对不起……”
阿姐……还是不能陪你长大了……
‘啪’的一声轻响，纤细的手砸在血泊中，再也没有抬起来。
……
三天后，淮东军区。
军绿吉普停在机关大楼前，刚完成任务的程海峰连衣服都没来及换，直奔司令办公室。
前几天传来消息，安定了二十年的边境突然爆发战争，而许卿玥走了快二十天，却一直都没消息。
心脏连日来的紧缩感疼的他捏紧了拳，哪怕曾经子弹差点打中心脏，都没有这样疼过。
蓦然间，他想起结婚前夕偶然听见她对首长说的话。1
“他救过我的命，我愿意嫁给他。”
程海峰眸色渐深，更觉烦躁。
他从前觉得结婚生子就跟任务一样，只要完成，和谁都一样。
可许卿玥那句话就像根刺，横在他的心里到现在，也许他们真该敞开心扉好好谈谈……
想到这儿，程海峰加快了步伐。
刚到办公室门口，警卫员突然跑了过来，急声道：“团长，我看见夫人的弟弟往姜同志那儿去了，我怕又闹出什么事，您还是过去看看把。”
程海峰脚步一顿，皱起了眉。
先不说许家豪为什么去找姜雪柔，他伤还没养好，医院就这样放任他出院？
想起还没回来的许卿玥，程海峰只能转步走向大院。
才到门口，就听见里头的许家豪悲切控诉：“姜雪柔，你还敢狡辩！我今天在医院听见你跟别人打电话了！你模仿我阿姐的字迹写举报信举报姐夫，还让人卖假药给她手底下的病人，害的我阿姐差点坐牢，是不是！”
程海峰登时停住脚，心跳恍惚都顿了一下。
紧接着，姜雪柔嘲讽的声音传出来：“你个断腿小瘸子耳朵倒灵光，可你听到又怎样，说出去谁信？”
“你还不知道吧，你姐姐为了找医生治你的腿，千里迢迢去了边境，听说那边爆发了战争，她说不准已经死了，你这小瘸子以后可就没人照顾喽！”
刻薄的话一字字撕裂程海峰对姜雪柔温婉良善的印象，气得他咬着后槽牙，额间的青筋不断跳动。
他身边的异性并不多，也从没想过相识十几年女人会有这样阴狠的一面。
突然，门被猛地拉开，许家豪拄着拐急切地冲出来，却踉跄地摔了下去。
程海峰一把扶住他。
看见他，许家豪一下愣住。
而门内姜雪柔得逞的笑来不及收敛，凝在骤白的脸上：“海峰，你……你什么时候来……”
许家豪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攒住程海峰的手，急红了眼：“姐夫，我阿姐呢？她真的去边境了吗？”
程海峰顾不得警告姜雪柔，只温和安抚许家豪：“她很快就回来了，别担心。”
安抚好许家豪，程海峰便叫来哨兵把他送回医院。
随即，寒冰般的目光凝向姜雪柔，他一字一句下令：“姜雪柔污蔑军人，去联系公安，严厉处置！”
说完，也不再理会姜雪柔的哀求，转身朝机关大楼奔去。
他无法再等下去，想见许卿玥的迫切几乎逼得他喘不过气。
可一到大门口，却看见司令一脸沉重的站在车边。
见他来了，司令还直接说：“你来的正好，跟我一块去机场，接因军事冲突牺牲的军医遗体。”
话如榔头，狠狠敲在程海峰心上，剧痛转瞬即逝。
他下意识想到许卿玥，可很快否定。
她心心念念想着给许家豪治病，她那么惜命，绝对不可能轻易让自己死的！
程海峰自我安慰了几番，跟着司令上了车。
但一路上，不安加剧，他居然都不敢开口询问牺牲的军医叫什么。
天色阴沉。
不久，抵达目的地。
程海峰刚下车，就见仪仗队和撤退回来的医生们在一架飞机前肃穆站成两排。
他抑着混乱的呼吸，视线在白色身影中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
不是许卿玥，都不是她……为什么她不在！？
从没有过的无措和恐慌撕裂着程海峰的心，就在他不顾礼仪，正要大声叫许卿玥的名字时，机舱门突然打开。
四个战士抬着身盖国旗的军医遗体，一步步走下飞机。
他定睛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紧接着，耳畔响起庄重浑厚的呐喊：“淮东军区致以崇高敬意，在此迎接许卿玥烈士回家！”

第11章
“敬礼！”
‘轰！’
一声雷鸣，细雨落下，湿润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程海峰僵着，军旅生涯中第一次没有听从指令，只是被抽离了灵魂般凝着国旗下那瘦弱的身躯。
许卿玥闭着眼，安详的模样仿佛是睡着了而已。
恍然中，他脑海中猛然闪过十年前看见被掩埋在废墟中的小女孩。
她伤痕累累的脸上满是灰，可含着希望的澄澈双眸就像束光，温暖了他当时因看遍生死离别而麻木的心……
在战士小心翼翼的护送下，许卿玥的遗体被放到了车上。
听见车子的发动声，程海峰才如遭雷击般回过神，不顾一切就要奔过去。
“海峰！”
司令一把捏住他的肩，忍痛劝慰：“好好送卿玥最后一程吧。”
默然片刻，司令惊觉掌心下的肩膀在颤抖。
程海峰身体僵直，眼睛猩红，可泪水就像被封在了眼眶掉不下去。
战士强忍眼泪，将国旗缓缓盖住许卿玥的脸。
车子渐渐驶离。
程海峰眼中的光芒似乎也被带走，他站直了身体，朝那远去的红色敬礼。6
……
天黑。
程海峰不知道自己怎么参加完许卿玥的葬礼，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站在漆黑的客厅里。
浅吸口气，空气中仿佛还残存着一丝属于她的药草淡香。
打开灯，一切都没变，可好像一切都变了……
“海峰。”
程海峰愣了愣，转身望去，见是司令，本能地敬了个礼。
司令却抬抬手，示意他坐下才斟酌开口：“从机场回来后，你一句话都没说……”
程海峰面色如常，可声音却沙哑无比：“司令，我跟她都是军人，从参军那天起就做好了牺牲的打算，您放心，我不会影响训练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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