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车夫二话不说，加快赶车速度，回到了安阳侯府。
老太君住在香河院。
宋烁与老太君感情颇好，路上走得急，好几次险些摔倒。
只是一入香河院，便觉得有些冷飕飕的。
花厅聚满了人，除去在军营练兵的安阳侯和大哥，两房人都到齐了。
不用宋烁介绍，楚灵一进门，便有个妇人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
妇人头发有几缕花白，眉宇间有几分忧愁。
光看面容，楚灵便知道这是这身体的亲娘，侯府的主母李氏。
“南……楚灵？”李氏原本红肿的眼睛，又再潸然落泪，“没错，你就是楚灵，就是我的女儿……”
如此团圆温馨的场面，楚灵一时间招架不住。
幸亏李氏还知道轻重，没别的多余话，领着他们进去见老太君最后一面。
一进寝屋，阴冷之感更甚。
宋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想着祖母真要驾鹤归西了，这寝屋才会如此阴冷。
楚灵却是蹙了蹙眉头，这屋中竟盈满了邪祟的气息。
老太君病得急，面容枯槁，太医往她嘴里塞了一片百年人参，才吊着她的命。
她混混沌沌，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宋烁看见祖母如此，扑通跪下，哭喊着道：“祖母，孙儿回来了！”
他无法接受，明明他离京前，祖母还很康健的与他说笑。
李氏催促道：“璃儿，你快拜见祖母吧，她病倒之前，最挂念的就是你。”
说着，又用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啪——
却不想，楚灵直接往床头贴了一张符篆。
而后又吩咐宋烁：“二哥，别哭了，把祖母嘴里的人参片拿出来。”
李氏怔住。
太医怒斥：“你这个小丫头胡乱吩咐什么？老太君现在大气进小气出，只能靠人参片吊着气！”
宋烁看了看床头的符篆，竟是类似驱邪的纹样，他颤抖着问道：“这……你觉得祖母是撞邪了？并不是真的病了？”
楚灵点点头。
而且邪祟还在屋中。
宋烁二话不说就打开了老太君的嘴巴，将人参片取出。
太医要扯住嗓子大喊阻止，楚灵直接往他额前贴了一张定身禁言符，免得他大吵大叫，阻碍她救人。
现在是邪祟作乱，就别怪她与阎王爷抢人。
她拿出一颗护心辟邪丹，给老太君服下，再将屋子里的窗户敞开，挑起床榻的帷帐，让阳光落在老太君身上。
“璃儿，你这是做什么？”李氏也是惊慌，却没有声张。
这是她亲生女儿，她若是把二叔引进来，楚灵肯定免不得受罚。
“救人。”楚灵言简意赅。
寝屋的温度在慢慢回升。
老太君沉在梦中，一直被黑色的邪祟侵扰，无论自己怎么跑，都无法逃脱得开。
忽然，一道金灿灿的符咒打来，那邪祟驱散，她也终于从梦中抽身出来。
睁开眼，便看见床前那哭得稀里哗啦的宋烁。
“烁儿，你怎么哭成了这样？”老太君精神虽是一般，但说话依旧是中气十足。
太医震惊了。
莫非眼前这小姑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神医？
仅凭一颗丹药，就让人起死回生？
“祖母，吓死我了，是六妹妹大显神通救了你。”宋烁擦去了脸上泪痕，高兴的咧嘴一笑。
老太君扫了一圈，仅凭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亲孙女。
她当即热泪盈眶，挣扎着坐起来，“彤彤？是彤彤么？”
彤彤？
见楚灵有些发愣，李氏说道：“璃儿，你定是忘了，这是你的小名。”
楚灵身形一僵。
原主的小名，怎么跟她的一样？
“是啊，你抓周的时候，紧紧抓住了铜钱不撒手，所以祖母给你取了这个小名。”宋烁解释说。
楚灵已经完全震住，就连抓周的情形也是一样，所以师父才给她取了个谐音的小名。
究竟庄周做梦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
她突然怀疑，根本没有什么原主，无论是22世纪的玄门门主，还是宋家的六小姐，都是她楚灵。
一切很难解释，这就是玄学的奥妙之处。
认定了这个事实后，楚灵跪下，给老太君和李氏行了个大礼：“拜见祖母，母亲。”
“快起来！”老太君喊着。
李氏已经上前把她扶起来。
老太君的情况稳定了，楚灵才撕下太医身上的定身禁言符。
太医满脸激动，眼神恳求：“六小姐所用神丹妙药，能卖我一颗吗？”
“这是护心辟邪丹，只有被邪祟缠身的人服用才有奇效，大人买了也无用。”楚灵说道。
若是以前，太医肯定不信世间有邪祟害人。
但他刚才看到这精彩的一幕，他才明白，原来邪祟也能只让人生病或者丧命。
老太君则是心中悚然，“邪祟？我这是撞邪了才病倒？”
楚灵点头，直言不讳：“祖母的屋中，似是供养着邪祟，所以它才有这么大力量，险些害得祖母丧命。”
老太君沉下脸。
李氏即刻说：“璃儿，莫要妄言，母亲光明磊落，怎会供养邪祟？”
楚灵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指着桌案上的一尊白瓷观音：“我没妄言，那就是祖母供养的邪祟。”
众人听到这话，神色各异。
反倒是太医摸了摸下巴，忽的瞪大眼睛：“那不是圣上日前赐给老太君的吗？怎么……怎么……”
接下来的话，他不敢再说。
“放肆！这是圣上赏赐的东西，怎会有问题。”
老太君板着脸，就算她多疼爱楚灵，但也不能容她污蔑圣上，否则会给全家招来杀身之祸。
“祖母，六妹妹说的肯定是真的！”宋烁容不得有人质疑能干的六妹妹。
他想也不想，即刻过去将白瓷观音砸碎在地。
破碎声起，一截木雕神像也滚落了出来。
那是一尊邪神，笑容诡异，光是这样看着，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屋中似乎还刮起了阵阵阴风。
外头的人听见了声响，脚步杂乱，欲要进来看看发生了何事。
李氏面色一变，立即出去把人拦下。
打碎御赐之物，可是大罪。
老太君是上过战场的女将军，很快镇定了下来。
她抬眸盯着太医，眼里似是翻滚着杀意。
太医显然也是人精，“老太君放心，我与侯夫人是族亲，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过……”
他看向了楚灵，眼神恳求：“如若六小姐肯卖我一颗辟邪丹，那就更好了。”
事关宋烁，楚灵拿出一颗直接送了他。
太医惜如珍宝，还有昂贵的瓷瓶子装起来，就差着跪地叩拜供奉着了。
老太君随后就让心腹进来，将地上的碎瓷清理干净，再是叮嘱了他们兄妹，此事不能往外传，只能烂在肚子里。
楚灵明白个中意思。
这是封建时代，掌控生死大权的是当今圣上，他们若控诉观音有问题，就是直接打圣上的脸。
所以，他们安阳侯府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只不过，邪神夺老太君的性命，又有玉佩吸取宋烁的阳气，不知道两件事有没有关联。
宋烁仍是气恼，想往木雕邪神上踩踏两脚。
“二哥，你阳气受损，小心沾染了煞气。”楚灵阻止道。
她亲自去将木雕捡起，放入乾坤袋中。
宋烁见状，担心起她来了，“那你怎么碰它呀？”
“我没事的。”楚灵的道法超群，这么点煞气根本伤不了她。
但宋烁如此紧张，倒让她心里泛起了细小波澜。
有家人，有哥哥疼爱着，真是一件好事。
李太医再给老太君细细诊过脉，确定无事了，才回宫复命。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隐瞒了楚灵所做的一切，只说李太医医术高超，令老太君过了这一劫。
老太君更换了衣裳，戴着暗纹白玉抹额到了花厅坐下。
府中上下都瞪直了眼睛，老太君刚才还奄奄一息的，现在竟然能起身走路了。
“是楚灵回来了，我才挺过这一关，她这十年在外受苦了，以后府中有谁敢欺负她，我绝不轻饶。”老太君中气十足说道，眼神锐利的扫过众人。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都说楚灵是福星。
为了让安阳侯和宋烨安心练兵，老太君又派人去军营送信，让他们别白跑一趟。
接下来是李氏帮她引见。
除去大哥宋烨在军营，以及来接她回京的宋烁，她一一见过三位兄长。
二叔宋寒明因为正妻早亡，膝下仅有一女，名叫宋南莹，是侯府的七小姐。
因为小七自小身子不好，平日足不出户，所以今日为并未到香河院来。
宋烁早已在马车上与她唠叨过，光看他们的面相，倒是与性格很符合。
哥哥们自小就知道六妹妹，现下终于寻回来，他们有的眼睛湿润，有的嘘寒问暖，都送上见面礼。
三哥宋焕是个书呆子，送了一本孤本诗集，说要教她读书认字。
四哥宋炀是武痴，送了她一把特制的袖箭，给她防身之用。
五哥宋炎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二哥送的是什么？”
“除了钱，我还能送什么。”宋烁摆出了一副我最多的就是钱的表情。
宋炎抿了抿嘴唇，把手缩了回去，“抱歉，六妹妹，我……我还没准备好礼物。”
二叔宋寒明嗤嗤一笑：“五郎，你先前不是在雕刻一支木簪做见面礼吗？是觉得寒酸不敢送出手？”
宋炎更加窘迫，低着头说不出话。
他没有多余的钱财，准备体面的见面礼。
李氏还未帮忙开口解围，楚灵已经神色惊喜，“五哥，你竟然亲手做了一支木簪？我常戴的这支已经旧了，正好换上你亲手做的。”
宋炎这才注意到，六妹的发髻上没有奢华的饰品，只插着一支竹簪，衬得她纯净秀丽。
他这才放了心，将木盒子拿出来：“六妹妹不嫌弃就好。”
楚灵高兴接过：“不嫌弃，我很喜欢。”
宋炎见她笑得真心实意，紧绷的心终于松缓，跟着笑起来。
宋寒明见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幕，脸色渐黑。
楚灵也准备了回礼，一人一道平安符。
老太君知道楚灵在玄月观住了半年，方才又见识过她的厉害，正着脸色让众人贴身收好。
宋寒明冷哼一声，心想果然是穷乡僻壤养活大的姑娘，送礼也送得这么寒碜。
殊不知，正因老太君的叮嘱，这道平安符在日后恰恰救了他一命。
——
李氏住在月蓉阁，她为了与女儿亲近，早就在月蓉阁准备好了闺房。
各式衣衫首饰准备齐全，款式多是素净的。
还给她配备两个一等丫鬟，分别叫元宝、春宝。
楚灵内心又再触动，看来李氏是用心准备了。
翌日，楚灵早早随着李氏去香河院请安，回去路上就被宋烁拦下，说是要带她出去逛逛。
永安楼。
宋烁带着她到雅间，坐了片刻，就有一少年推门而进。
少年一身绣金团纹锦袍，束着玉冠，一看就知道这是王公贵族的子弟。
宋烁对楚灵说道：“他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就是我那挚友。”
哦，就是好几个通房的挚友。
难怪脚步有点虚浮。
然而，这位镇北世子眉宇间的一道黑色印记，让楚灵不禁多看他几眼。
谢北翰晃悠着扇子，被一个小姑娘这样直勾勾盯着，心中自然有些得意。
他说道：“二郎，这就是你家刚寻回来的六妹啊？好看是好看，但我父亲怕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啊。”
楚灵不明所以。
宋烁也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意思？我们两家什么时候有亲事？”
“你六妹妹一直盯着我看，肯定是心悦于我啊。”谢北翰叹息一声，“若她没有流落在外，凭着她嫡女身份肯定是没问题的。”
“……”楚灵嘴角抽了抽。
她二哥这朋友也太自恋了吧。
宋烁来了气，道：“你得了吧，我六妹妹怎么会看上你，就算她愿意，我也不同意。”
谢北翰后院那么多通房，他怎会推自家六妹妹进火坑。
谢北翰撇撇嘴，扇子一合：“你拜托我查事情，嘴里怎就没有几句好话。”
“我与你多年兄弟，还用得着这些场面话吗？”宋烁给他倒了茶，“快说，那白瓷观音是谁进贡的？”
楚灵抬起眼眸，没想到宋烁会揪着此事不放。
看来他虽然人傻钱多，却是至纯至孝。
“你来了信，我大早上就进宫帮你查了。”谢北翰抿了一口茶，“赏给你祖母那尊白瓷观音，是岳州知府进献的，可半年前，岳州知府就因贪墨收监，关了没两天，他就在狱中畏罪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