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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蔓顿觉青筋隐隐作痛：“你说话干净点，我们家的面没有问题。我也没找谁给我撑腰……”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要么把店关了，回程家老老实实洗衣做饭，要么跟靖北离婚，带着你那两个拖油瓶滚，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程慧芳踢开脚边的椅子，风似的走了。
秦小蔓表情很是难看，心里更是多了分不安。
但顾及阿嬷和孩子，她又匆匆朝后屋看了一眼，好在没被他们发现。
她松了口气，只当做什么没有发生，摆好座椅继续招待客人。
忙碌也让秦小蔓没有时间去想程慧芳的话。
晚上打了烊后，她才抱着已经睡着的程安安回去。
一进门，便听堂屋传来程慧芳诉苦。
“当初你娶秦小蔓我就坚决反对，都怪爸死要面子非要你给秦小蔓名分，结果她进门没多久就克死了爸妈！””
“现在她天天在家气我，我看她是要把我也克死才甘心！咱程家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个狗皮膏药？！”
“亏你还是个团长，连婚都离不了。”
秦小蔓停住脚，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程安安。
下一秒，程靖北清冷的嗓音幽幽传出。
“军婚只是难离，不是不能离。”

第8章

程靖北的冷漠如刀，割裂了秦小蔓早上升腾的希望。
低下头，看着怀中孩子香甜的睡颜，她眼眶泛酸。
她没了进堂屋的勇气，抱着孩子从后门进了房间。
入夜，她又做起噩梦。
梦里，她见到一身白衣的阿嬷，牵着浑身是血的安安，冲她招手，告别……
“不……不要！”
坠落的失重感让秦小蔓浑身一抖，猛然睁眼坐起身。
冷汗划过苍白的脸，她喘着气，望向沙发上铺好的被褥。
程靖北没进来过。
忽然，门外传来程安安的声音。
“阿爸，阿妈不跟我们一起去张阿姨那儿去住吗？”
听到这话，她心猛然一沉，连鞋也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
一开门，便见穿戴整齐的程靖北一手提着一个木箱和书包，一手牵着还睡眼惺忪的安安。
秦小蔓呼吸发窒：“你要跟安安住张燕那儿去？”
这也太荒唐了，他们还没离婚，他怎么能让安安跟张燕住一起？
偏偏，程靖北却还回复得理所当然。
“姐快回婆家了，我训练忙，家里没人，张燕家正好离幼儿园近，她细心，暂时照顾安安正好。”6
“你安心管你的面馆就成了。”
秦小蔓踉跄一步，什么叫张燕正好照顾孩子？
就算离婚，她也才是安安的妈妈！
她紧了紧手，俯身将程安安拉了过来，仰头凝着自己爱了两辈子的男人，头一次冷静拒绝。
“我能管面馆，也能管好安安。”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而且安安还小，和父母在一起对他成长才好。”
话刚落音，身后冷不丁传来程慧芳的讥讽：“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自己，少拿孩子当借口！”
气氛僵凝。
程靖北看着秦小蔓眼底少有的坚决，视线扫过她松垮的睡衣：“既然要管，先管好你自己，把衣服穿好。”
秦小蔓怔了瞬，低头一看。
睡衣衣襟微敞着，露出大片雪白的凝肤。
她面颊微热，略微窘迫地扣好胸前的纽扣。
程靖北放下木箱和书包，沉声道：“希望你这次说到做到，管好人不惹事。”
说完，人就大步离去。
程慧芳越过秦小蔓，狠狠剜了眼程安安：“小孽种。”
程安安害怕地把整个身子缩在秦小蔓腿后。
等程慧芳出去了，孩子才仰起脑袋问：“阿妈，什么是小孽种？”
天真的语气让秦小蔓内疚又心酸，她忍着苦涩将孩子抱进怀里：“姑姑胡说的，别放在心上。”
看着程安安懵懂的眼神，她无法想象这辈子再失去他时，会是怎么样的绝望。
心底下定决心，如果程靖北铁了心要离婚，就算自己一无所有，也不能把孩子交给其他人！
恰好今天要带阿嬷去医院复诊，但又不再敢让程慧芳照看孩子，秦小蔓便把孩子暂时托付给隔壁关系还算好的王姨照看。
收拾好后，她便去了面馆。
阿嬷已经起了，自从出院后，她好像一下老了十岁，以往有力的手连拿梳子都颤颤巍巍的。
秦小蔓坐过去接过梳子，帮她轻轻梳着白发。
阿嬷拍拍她的膝盖：“你天天这么忙着，都没时间跟靖北在一块了，你俩没吵架吧？”
秦小蔓手一滞，想着程靖北说离婚的事儿，眼眶发涩。
她捱着酸苦，扯出个笑：“没有，我俩挺好的。”
阿嬷这才放心地松口气。
陪着老人去医院检查，一转眼，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秦小蔓的心总有股不安，有个声音催着她回去。
做完检查，送阿嬷回了医馆之后，她便匆匆赶回去，不料，半道上却遇见慌乱赶来的王姨——
“出事了！你大姑子跟安安说靖北要让张燕当他新妈妈，安安哭着跑出来找你，被车撞了！”

第9章

王姨的话像道惊雷，震得秦小蔓双腿发软。
来不及思考，她跟着王姨匆匆奔向病房。
冲进病房时，只见安安双眼紧闭，头上缠着纱布，瘦小的身体像是陷进了病床里。
秦小蔓心一窒，踉跄跑过去：“安安！”
一旁的医生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安慰道：“孩子受了些皮外伤，但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受了惊吓睡着了。”
秦小蔓并没有被安慰到多少，望着孩子苍白的小脸，自责如泉涌。
上辈子弋㦊也是这样，安安为了寻找她而被车撞……
护士看了眼她发颤的泪，皱眉：“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孩子的父亲呢？”
秦小蔓心里五味杂陈，只哑声岔开话题：“是我没照顾好孩子，谢谢您……”
见她这样说，护士叹了口气便走了。
秦小蔓心疼抚着程安安的脸，如鲠在喉：“对不起，都是阿妈不好，阿妈该把你带在身边的。”
说话间，耳畔不由想起程慧芳那些威胁的话。
如果这种事重演，孩子还能这么幸运的躲过吗？
一个小时后，护士来提醒缴治疗费，秦小蔓才起身准备去缴费。
刚出病房，便听见有人议论。
“你刚看见了吗？部队外那家面馆着火了，火势大的把旁边两家店都给烧了！”
“看见了！听说开面馆的老太太还在里头，也不知道被救出来没有！”
秦小蔓面色大骇。
面馆着火？
阿嬷还在里面！
她将钱塞进护士手里，匆匆道：“麻烦替我缴一下费，还有照看一下孩子！”
秦小蔓分身乏术，满腔惶恐。
回面馆的路上，她几次摔倒，全依着本能爬起朝前狂奔。7
等赶到时，只见面馆外围满了人，包括面馆在内的三家店铺被烧成面目全非，几十个穿军装的军人正扛着水管浇灭剩余的火。
“快，老太太昏迷了，得赶紧送医院！”
视线朝声源扫去，她看见不省人事的阿嬷被人台上车。
秦小蔓心如刀绞：“阿嬷！”
她跌跌撞撞地朝老人跑去，却被一只手狠狠扼住手腕。
错愕回头，撞上程靖北盛怒的眸子。
“秦小蔓，这就是你说的会管好自己，管好面馆？”
冷冽的质问刺的秦小蔓心一抽，转头间，载着阿嬷的车已经开走了。
程靖北看着她，低斥重如巨山：“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没熄面馆的炉火，不只你阿嬷，多少人都可能因为你的失误而丧命？”
秦小蔓慌得摇头辩解：“不是的，我熄火才走……”
话没说完，两个公安走了过来：“秦小蔓，先不管你有意无意，请先跟我们去公安局接受调查吧。”
说着，一左一右把僵住的秦小蔓往车上带。
她紧盯着程靖北，脸色煞白。
男人却转身离开，比陌生人还要冷漠。
她红着眼，在嘈杂中朝他嘶声大喊：“靖北，安安出了车祸在医院里，你能不能去照顾一下他？”
然而程靖北一直没有回头。
泪水淹没秦小蔓的眼。
他是没听见，还是根本不在乎孩子？
无数道谴责的目光如箭射来，可没有一道比程靖北的漠视锋利，把她刺的伤痕累累。
……
被带到公安局之后，秦小蔓接受了整整一天的盘问，才被释放。
她顾不得浑身狼狈，直奔医院。
阿嬷还躺在三楼的病房昏迷，而二楼的程安安已经醒了，正在病床上哭着喊。
“阿妈……”
秦小蔓心疼不已，上前将孩子搂进怀里：“阿妈来了，安安乖。”
对孩子束手无策的护士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问：“孩子受了惊吓，一直喊爸爸妈妈，要不你给你家男人打个电话，叫他来陪陪孩子？”
听着护士的话，她心一颤。
程靖北竟然一直没有来过。
“阿妈，安安疼，安安要阿爸……”
怀里的程安安抽泣着，满眼含着对父亲的需要和眷恋。
秦小蔓鼻头一酸：“好，阿妈去帮安安找阿爸。”
在她的安慰下，孩子终于睡去。
抚着他满是泪痕的脸颊，秦小蔓将所有泪和委屈都咽进肚子，强打起精神往部队去。
天已经漆黑，寒风刺骨。
她刚踏入部队外的警戒线，就被哨兵拦住了：“同志，您有什么事吗？”
秦小蔓握着冰冷的手，摇摇头：“我有急事找程靖北，麻烦让我进去。”
哨兵正色道：“部队有规定，非军人或军属不得擅自进入，您等会儿，我给程团长打个电话。”
秦小蔓神情微黯，但现在已然不是在乎自己身份能不能进去的时候。
一分钟后，哨兵让她去值班室接电话。
秦小蔓过去拿起听筒，刚想开口，却听那头传来政委跟程靖北的声音。
“靖北，消防队那边查到炉火被熄又被重燃的迹象，虽然还没抓到真凶，但秦小蔓应该是被冤枉了，她受了委屈，为了孩子你也得回去安慰安慰呐。”
秦小蔓呼吸一紧，下一秒程靖北清冷的嗓音如滚油灌进她的耳膜。
“不用，不重要。”

第10章

紧握听筒的手缓缓松开，秦小蔓突然明白——
程靖北这辈子，都会厌恶她，也厌恶关于她的一切。
放下听筒，秦小蔓木然转身离开。
浑浑噩噩回到医院，没勇气面对程安安，只能去阿嬷的病房。
没想到阿嬷已经醒了！
见了她，老人浑浊的目光一亮：“小蔓！”
一声再平常不过的呼唤，险些让秦小蔓哭出来：“阿嬷……”
她跑过去，紧握住阿嬷枯瘦的手，寻找仅剩的归属感。
阿嬷拍拍她的手背，声音虚弱：“店没了事小，咱们没事就好。”
秦小蔓鼻头一酸。
那是阿妈留下来的店，阿嬷肯定很心疼，可她却还安慰自己。
想起程靖北电话里的话，秦小蔓抬起通红的双眼：“阿嬷，我们回老家，带着安安，三个人过日子好不好？”
听了这话，阿嬷怔住了。
好半晌，她含泪叹气：“你是我拉扯大的，你在程家的委屈我也都明白，怕你难受，我才一直不作声。”
顿了顿，老人语重心长问：“靖北，你真舍得离开他吗？”
这话让秦小蔓瞬间泪水决堤，撕裂般的痛楚在心头翻涌。
吞下满喉辛酸，才哑声道：“我只想阿嬷和安安好好的，其他的我不想求了。”
也求不来……
良久，阿嬷叹息一声：“好，只要你愿意，阿嬷都听你的。”
次日。
天还没亮，秦小蔓先去买了上午十点的车票。4
而后回了大院，翻出程慧芳曾甩给她的离婚申请报告，在上面签了字，用程靖北经常看的书压在桌上。
堂屋传来响动，紧接着是程慧芳打电话的声音传来：“靖北，你去张燕那儿帮我把药拿回来，顺便跟她多聊聊，那丫头这些年一直等着你，你别辜负……”
当看见秦小蔓从房里出来，程慧芳故作意味未尽，放下听筒。
讽笑：“呦，这不是纵火犯吗，你不去医院照顾那两个拖油瓶，回来干什么？”
秦小蔓表情淡淡：“你不是一直都想让我跟靖北离婚吗？如你所愿，我会带着阿嬷和安安离开。”
“你要真带着他们走，我马上就去烧高香，谢谢老天爷开了眼！”
听着程慧芳凉薄的话，秦小蔓目光一黯。
要带阿嬷和孩子离开的心又坚定了几分。
如果把孩子留在程家，恐怕又会像上辈子那样，母子阴阳两隔。
秦小蔓也不再说什么，头也不回离开。
程靖北，希望我们以后再也不见。

……

下午一点。
程靖北终于做完紧急任务回来，被警卫通知，要去张燕那儿拿给大姐的药。
原本艳阳天忽然阴沉，寒风刺骨。
他莫名想起秦小蔓被公安带走时无措委屈的眼神，烦乱的心又多了丝不安。
昨天，他并不是看不到她的求助，只是作为她的丈夫，他越冷漠，被人在处理她的事情上，出于怜悯才会偏向她。
昨晚跟政委讨论完纵火事件，他本想去医院，可半路却接到紧急集合的指令，只能把钱给警卫员，让他去缴阿嬷和孩子的治疗费。
这一忙，就拖到现在才回，秦小蔓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程靖北眉目紧拧，或许他该正视秦小蔓对自己的影响，这段时间相处，她也并没有想象的糟糕。
跟她过一生，似乎也不是不行。
思索间，他已经走到了张燕办公室门口。
正要敲门，却听里头传出说话声。
“燕儿，你不愧是我的女儿，只假装一次食物中毒，就让程团长和秦小蔓离了婚。”
“妈，其实他们离婚主要还是程慧芳想的办法，她为了赶秦小蔓走，硬是装了这么久心脏病，连面馆那火，都是她过去放的。”
“偷偷告诉你，那程安安出车祸，也是程慧芳故意刺激，说我要给他做新妈妈，他才跑出去出事的！”
“啧，可惜了，拖油瓶怎么没被撞死呢，要是你将来嫁给靖北，前头有这么小的，多膈应！”
“妈，你这不用担心，LJ程慧芳说了，今晚要给秦小蔓重重一击，一定会逼得秦小蔓带着那拖油瓶离开——”
“嘭！”
程靖北再也忍不下去，踹开了办公室门。
屋内，张燕瞧见他，顿时煞白了脸：“靖北？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听见什么了吗……”
程靖北狠狠睨了一眼屋内的母女，目光如冰：“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都听了，有什么话，你留着去纪检部说吧。”
说完，转身风似的走了。
风像是灌进了喉咙，刺骨的凉。
愤怒、懊悔和自责糅杂在程靖北心上，揪的他连呼吸都开始艰难。
他误会了秦小蔓，姐姐还差点害死他的孩子！
蓦然间，她无助的眼神越发深刻，驱使着他加快脚步。
回到大院，程靖北刚一推开大门，就见程慧芳面色红润冲了出来。
瞧见他，她立刻欢天喜地挥着手里的一张离婚申请报告。
“靖北，大喜事啊！秦小蔓签完离婚报告带着那两个拖油瓶走了，咱们老程家终于清静了！”

第11章

程靖北双腿霎时僵在原地，整个大脑都陷入了空白。
秦小蔓走了！？
程慧芳丝毫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满心都是秦小蔓和程安安不会在眼前碍眼了，喜滋滋地把报告塞到他手里。
“咱们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天了，这下你跟张燕总算能修成正果了。”
程靖北怔看着手里薄薄的纸，当看到秦小蔓娟秀的字迹，顿觉有千斤重。
他捏紧了拳，冷凝的目光盯着一脸兴奋的程慧芳：“姐，你根本没有心脏病对不对？”
闻言，程慧芳的笑瞬时在脸上凝固：“你说什么？”
“你还跟安安说，我要让张燕做他的新妈妈，导致他跑出去被车撞，你甚至跑秦小蔓的面馆去放火，想烧死她阿嬷，逼她跟我离婚，对不对！”
程靖北一步步紧闭，摄人的压迫感让程慧芳白了脸，连连后退。
她满脸是遮不住的慌乱：“你，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张燕已经把所有事都说了，你还不承认！？”5
程靖北紧咬着后槽牙，愤恨的眼中满起不可置信和失望。
眼前的女人是比自己年长十二岁的亲生姐姐，从小就爱护他，甚至在父母去世后，又像个母亲关心着自己，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有这么狠心的一面。
听到程靖北的驳斥，程慧芳彻底乱了阵脚。
慌神间，索性破罐子破摔：“没错，我没有病，话是我说的，面馆的火也是我放的。”
见她承认了，可脸上丝毫没有犯错的惭愧和后悔，程靖北脸色难看非常：“姐，你……”
“可我做一切都是为了谁？都是为了你啊！咱军人世家，你就算不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大院里的人，也该是个城里有学历的姑娘，哪里轮得到秦小蔓一个穷的叮当响的贫农，还是咱家洗衣做饭的保姆！”
说到这儿，程慧芳气的面红耳赤：“而且她还那么不要脸的爬上你的床，害的咱没了爸妈，你要我咋接受一个害死咱父母的女人当弟妹！”
程靖北怒从心起：“你可以不喜欢秦小蔓，但你怎么可以栽赃她，你知不知道她差点因为你坐牢，你也已经犯罪了！”
程慧芳头一扭，赌气地坐到沙发上：“那又怎么样，你还能把我这个亲姐送去公安局？”
气氛陷入寒冰般的沉默。
就在程慧芳以为程靖北快要妥协时，却见他抓着离婚申请报告大步跨了出去。
她‘噌’的起身：“你上哪儿去？把离婚报告留下！”
见程靖北不停，她又气恼大喊：“你找不到她的！我打听过了，她带着程安安和那老太婆早上就坐车走了！”
程靖北步伐一滞，但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头的警卫员敬了个礼，他绷着脸直接上了车。
随后，他打了个电话，查到了秦小蔓的去向，买了汽车票去了南茂市。
秦小蔓家在南茂市的虹新村，汽车走最快的214国道需要五个小时，现在去追应该还追得上。
就在程靖北刚发动车子，一营营长杨超开车过来。
他下了车，急匆匆跑过来：“团长，紧急集合！”
程靖北面色一变：“出什么事了？”
“南茂市出现严重山体滑坡，214国道、虹新村、荷叶村等六七个村子都被埋了！”

第12章

听着杨超的话，程靖北瞳孔骤然紧缩。
恍然间，脑海中秦小蔓和程安安的模样都成了黑白色！
214国道，虹新村，无论他们在哪儿，都难逃脱山体滑坡的厄运。
没等杨超反应，程靖北猛地发动车子，朝部队疾驰而去。
他也来不及多想，连忙上车跟了过去。
临危受命，程靖北带着上级的紧急指令，带人赶往南茂市抢险救人。
越靠近南茂市，雨越大。
车上，杨超看着身边紧盯窗外的程靖北，脸上不由闪过抹疑惑。
程靖北是出了名的沉稳和临危不惧，为什么现在会从他眼里看到不安，还有丝若隐若现的慌乱。
“团长。”杨超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程靖北抿唇不说话，满脑子都是秦小蔓他们的安危。
直至天黑，部队的车才穿过南茂市，上了214国道，行驶十公里后，远远就看见国道旁倾塌的山坡，混着石头和树根的黄土几乎淹没为了整条路。
靠着车灯和手电灯，隐约可见被埋的车辆。
已经率先抵达的公安医生们正在抢救伤员，现场一片混乱。8
程靖北强压下心头的钝痛，稳住情绪沉声开口：“杨超，张文军，唐建国，把你们的人分成三拨，一拨开路，一拨搜救幸存的人，一拨帮医生运送伤员，快！”
“是！”
‘轰隆——！’
几声震耳欲聋的雷鸣，雨水像瀑布倾泻而下。
雨水顺着雨衣帽滴落，擦过程靖北刚毅的眉眼。
他拿着铁锹，跟着战士清理被黄土淹没的道路，不忘高声喊：“雨太大，注意山体二次滑坡的危险！”
话音刚落，杨超跑了过来：“团长，有乡亲们说有两辆长途汽车被冲下坡了，里面大概四五十个人！”
闻言，程靖北心一咯噔：“那愣着干什么，去救人！”
说着，扔下铁锹拿过安全绳，就要自己亲自下去。
杨超拧着眉：“可两辆车被埋的太深了，坡下太黑，江水又急，根本没办法……”
“就算被埋到地下十八层，只要我们还穿着这身衣服，就得把他们挖出来！”
程靖北没有多说，将安全绳固定好后就要下坡。
杨超也不再犹豫，让人照着路，也带着人跟着下去。
大雨下了整夜，直到天快亮才停了下来，一辆被埋的长途车才被挖出来。
借着天光，大家才看清江边的情形。
几件衣服和行李七零八落躺在江边，树枝隐约可见有人拼命抓住的痕迹，而本该又二十几人的车内，只剩下了五个人，没有一个人活着。
一种从没有过的心慌爬上程靖北的心，他两眼熬的通红，磨破的双手还不断搜寻着那细丝般的希望和可能。
可挖开车头前黄土，一个熟悉的木箱露了出来。
他目光一怔，想起那天准备带程安安去张燕家时自己提的木箱。
沾满血泥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打开木箱，里面都是程安安和秦小蔓的衣服！
程靖北呼吸猛然窒住：“小蔓，安安……”
杨超转过头，只见程靖北整个人面无血色的僵住，如遭雷击的视线紧盯手里着木箱。
他上前想接过，却在触碰时，一张秦小蔓和安安的合照从木箱夹层里掉了出来。
杨超大惊：“这是……嫂子？”

第13章

沿着214国道，程靖北带着战士们一路救援。
直到一个月后，军区派来另一个团接替，他们才接到撤退的命令。
回去的途中，杨超瞄了程靖北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团长，现场不是没找到嫂子嘛，说不定……她被救了。”
然而这番安慰连他自己都觉得很牵强，江水湍急，连一个大男人都会像浮萍一样被冲走，何况是个柔弱的女人，还有不过三岁的孩子。
整整一个月，在被救下的幸存者里，没有任何关于秦小蔓他们三人的消息。
程靖北始终沉默，熬了几天的眼血丝遍布，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
心和大脑好像已经麻木，全依靠着本能运作着保持生命。
秦小蔓，你在恨我吗？
活着一声不吭地走了，死了也不来梦里看看我……
程靖北捏紧拳，只觉干涩的眼眶涌上了迟来且二十多年都没再出现的酸胀感。
……
南茂市，宾来饭馆。
“阿妈！”3
秦小蔓刚把手上的面粉洗掉，程安安就跑了过来，亲昵地抱住她的腿。
她眉眼一软，擦了擦手后把孩子抱进怀里，揉了揉那小肉脸：“看你跑的满头汗，小心摔着。”
程安安蹭着她的肩，奶声奶气地说：“阿妈，安安饿了。”
话音刚落，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安安，你跑那么快，叔叔都追不上你了。”
秦小蔓抬起头，只见何建涛拎着书包，一脸无奈地走过来。
她连忙放下孩子起身，目露感激和歉意：“何老师，真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你替我接安安。”
何建涛笑了笑：“别这么说，要真论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让我这家生意一直不怎么好重新做起来了。”
听到这话，秦小蔓不由想起一个月前的事。
汽车刚到南茂市车站暂停，阿嬷突然肚子疼，她只能带着程安安送阿嬷去车站找厕所，没想到出来时，车竟然走了。
也因为这个意外，让他们祖孙三人逃了一命，好在钱跟身份证都在身上，她只好带着阿嬷和程安安在市里找了个便宜宾馆住下。
想着阿嬷的病，她便暂时在这个饭馆找了厨娘的工作。
老板何建涛是一个中学老师，而这个饭馆是他去世两年的妻子留下来的。
何建涛环顾了下饭馆：“天黑的早，你还要照顾老人跟孩子，早点打烊吧。”
顿了顿，又将目光放在了秦小蔓身上：“小蔓，你真的不要住到我那边的房子吗？店里虽然能住人，但三个人住一间也挤得很。”
秦小蔓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而且阿嬷跟安安在身边，我也好随时照顾他们。”
听着她第四次的婉拒，何建涛也不再说什么。
“那你早点休息，我就先走了。”
秦小蔓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阿妈。”
程安安扯了扯她的衣角，仰着头看着她：“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阿爸？安安想阿爸。”
闻言，秦小蔓心微微一紧。
她俯下身将孩子揽入怀里，张了张口却回答不了。
就在秦小蔓纠结怎么回答程安安的问题，却见他眼睛突然一亮，指着外头叫了起来。
“阿妈，是阿爸！”

第14章

秦小蔓抬头望去，不远处的路上驶来几辆军卡停下。
南茂只是个县级市，饭馆又开在比较偏僻的地方，所以平时客人并不多，不过饭馆面前就是去214国道的必经之路。
想起一个月前发生的山体滑坡，她想着一定是战士们抢险回来了。
秦小蔓摸了摸程安安的头：“那不是阿爸，不过跟阿爸一样都是军人，安安乖，进去陪太奶奶，阿妈一会儿给说你做好吃的。”
程安安鼓起脸，有些不情愿进后房去了。
见孩子进去了，秦小蔓便进厨房拿出面粉，开始做馒头。
天色见黑，杨超让人乘着休息空隙检查车子。
“营长，团长这些日子没事吧？”
身边的战士忍不住问了句。
杨超绷着脸：“死了那么多乡亲们，谁看来心里会没事。”
其实也只有他和几个排长知道，程靖北并不只是因为遇难的人，还因为跟着遇难的秦小蔓和程安安……
二十分钟后，二排排长突然过来：“营长，刚刚有位女同志硬塞给我们一大袋馒头……”
“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忘了吗？快还回去！”杨超皱眉道。8
排长一脸难色：“可那位女同志扔下东西就走了，饭店的门都关了。”
话落，程靖北从车上下来：“什么事？”
杨超解释：“有位开饭馆的女同志送来一大袋馒头，我让他送回去。”
程靖北看了眼各个面露倦色的战士：“累了一个月，让他们吃口热乎的吧。”
说着，从口袋拿出一张五十块和三张十块的钱朝饭馆走去。
杨超叫住他：“团长，我去吧，你几天都没合眼，先休息会儿。”
程靖北抬手阻拦：“不用，十分钟后，继续前进。”
一路走进关了半扇门的饭馆，里面虽然宽敞，但因为用的钨丝灯，所以显得很昏暗。
忽然，一股熟悉的鲜香让程靖北步伐一滞。
是从右边厨房里传出来的，而且这味道怎么那么像秦小蔓的手艺？
厨房里，秦小蔓给程安安做好碗面，正要端去，却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以为是来吃饭的客人，便擦了擦手走出去：“吃面还是吃……”
话说到一半，她瞳孔骤然紧缩。
当看到几步外一个多月没见到，甚至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程靖北整个人都愣住了。
秦小蔓满眼错愕，好半天才回过神：“程靖北？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程靖北的思绪，如释重负的狂喜风浪过后，便有股无明火在胸口烧了起来。
秦小蔓还没反应，男人已经跨到眼前，投下的阴影遮盖住了她的脸。
“你是故意让我以为你死了吗？”
几乎从牙缝里挤出的话刺的她心一紧，双腿也不由往后退。
程靖北察觉到她想逃脱的动作，忽然跨了一步，直接将人抵在墙上，居高临下凝着那张写满慌张的脸。
他撑在墙上的手慢慢攥紧：“你想去哪儿？”
秦小蔓只觉呼吸发窒，下意识伸手想推开他：“你离我远点……”
话没说完，手就被对方狠狠扼住。
“秦小蔓，跟我回去。”

第15章

程靖北压着胸膛的怒火，努力平静自己的口吻。
秦小蔓呆呆看着他，似乎对他的要求毫无准备。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眼前山一半的男人。
“程靖北，我已经在离婚申请报告上签了字，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