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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玲心凉了一半。
现在不如二十年后开放，农村里送去亲子鉴定的孩子多半会被人嚼耳根。
苗苗还那么小，怎么受得了？
周云玲直接拒绝：“不行！”
闻言，陆维毅脸色一冷：“你不让做，是在怕什么？”
周云玲想要解释。
陆维毅却接着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这是公证的钱，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说着，他拿出五十块钱交给周云玲后，就脱掉外套上了炕睡觉。
夜里。
周云玲躺在炕上，侧头看向男人的后背，心里难受。
虽然盖着同一个被子，但他们的心却好像离得很远。
她眼眶发热，慢慢凑过去抱住了陆维毅。
微凉皮肤碰触的一瞬，周云玲感受到陆维毅停顿的呼吸。
随后手臂被人拍了拍：“睡吧。”
听着他柔和下来的语气，周云玲也好像找到了依靠，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两人一起去公社做了公证。
五十块钱，买断了周云玲和周家的最后关系。
目送着刘红艳和周俊才拿着钱高兴离开的身影，周云玲眼神黯淡。
陆维毅看在眼里，他抱起苗苗：“我带苗苗也走了，你在家少和妈吵架。”
说完，就大步走远。
陆维毅这一走，就断了音讯。
周云玲每天坐在门口等待他们回来。
李秀兰看她这样，越发憋气，抄起棍子就抽在她胳膊上：“浪蹄子！你还敢坐在门口，你是有多喜欢勾人！还不快滚进去做饭！”
周云玲本想回驳，但又想到陆维毅走之前说的话，只好忍下。
三天后，陆维毅回来了。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需要等一个月，到时候医院会寄到村里。”
还要等一个月……
周云玲有些失落，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等。
李秀兰却忍不了：“不行啊儿子，你不知道这几天村里都怎么说的，我老婆子可没有她这么厚脸皮！你干脆把婚离了，省得事多！”
听到离婚二字，周云玲心慌的看向陆维毅。
只听陆维毅正色道：“苗苗不能没有爸妈，这话不要再说了。”
李秀兰心有不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越来越不待见周云玲。
村里的闲言闲语也越来越严重！
这天，苗苗一身泥巴，哭着回到家。
周云玲担心的上下检查：“苗苗，你怎么了？哪里摔了吗？”
苗苗哭的喘不过气：“阿妈，小壮哥哥说苗苗没有阿爸，是个野孩子！”
闻言，一股怒气直冲上头，周云玲就要冲出去找小壮的父母讨说法。
这时，陆维毅走进来。
苗苗一股脑的扑进他怀里：“阿爸别不要苗苗，苗苗会很乖很乖，你别不要苗苗……”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陆维毅哄着，疑惑看向周云玲。
周云玲压着火气把事情说了遍。
不想陆维毅听完，沉默了会儿说：“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周云玲只觉得心凉透了。
以前陆维毅非常在乎苗苗，碰掉一根头发都心疼的不行。
如今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谣言，连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不管？！
突然，周云玲想起了什么。
她声音沙哑：“你之前一定要做亲子鉴定，到底是想给村里人看，还是给你自己看？”
陆维毅皱紧眉：“你又胡扯什么？”
周云玲看着男人不耐的脸，突然有些迷茫。
难道再活一世，她和陆维毅还要一直生活在对彼此的怀疑里，再次重蹈覆辙吗？
可还没等周云玲想清楚，就出事了。
这天晚上，一家三口吃完饭，都快睡了，苗苗却还没回来。
陆维毅问：“苗苗去哪儿玩了，怎么还没回来？”
周云玲也很担忧。
苗苗年龄小，但是个听话的孩子，从不会这么晚还不回家。
忽然，周云玲想起了上辈子也是这样。
苗苗很晚没有回家，他们找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苗苗的尸体浮在河面上！
可这件事是在婆婆进家属院之后捋走发生的……
越想，周云玲心中的恐惧越发扩大。
“我出去找找……”她匆忙跑了出去。
农村的晚上没有一点亮光，连路都看不清。
周云玲一路磕磕绊绊，身上被撞了不少淤青，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
直到来到河边。
“苗苗！”她站在岸边连着喊了好几声，始终没有回应。
望着漆黑的河面，周云玲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绝望。
就在她准备往回走，去其他地方找的时候，忽然听到拍水声。
周云玲看过去，就瞧见让她惊恐的一幕——
数米外，小小的苗苗正被人摁着头，死死的溺在水里！


“苗苗！”
周云玲倒吸了口冷气，拔腿就往那处跑去。
然而刚迈开脚，后背突然被人大力推了下，周云玲猝不及防，整个人直接栽进了河里！
她不会水，胡乱的在水里挣扎，嘴里还不停喊着：“苗苗！苗苗！”
周云玲还没抓到孩子，就被一道水浪推走。
她力气渐渐用光，身体也慢慢下沉。
冰凉的河水不断灌进口鼻，让人窒息。
周云玲有些不甘心！重活一次，什么都没有改变就要结束了吗……
出神间，手腕一紧，整个人被拽出了水面。
岸边。
陆维毅看着已经缓过来的苗苗，又看了看陷入昏迷的周云玲，学着之前营里教的人工呼吸，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去渡气。
反复几次。
周云玲也醒了过来，她紧抱着苗苗，脸上满是后怕和失而复得的惊喜。
“你们怎么掉河里了？”
闻言，周云玲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有人把苗苗按在水里，我去救，突然有人推了我……”
“是谁？”
“……天太黑，我没看清脸。”
见周云玲慌神的样子，陆维毅没再追问：“我先带你们回去。”
说完抱起苗苗，背起周云玲就朝家走去。
夜里安静，偶尔响起几声狗吠。
炕上，周云玲一想到苗苗被人按在水里的画面就一阵后怕，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陆维毅听到了动静，安慰道：“已经没事了。”
周云玲鼻子一酸，翻身抱住他：“要是苗苗真的没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突然亲密的接触，令陆维毅身子一僵。
可听到她哽咽的话语，他还是放松了身体，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背：“不要多想，我在呢。”
像是承诺的话，让周云玲一下子回到了他们两个刚刚发现彼此心意的时候。
她抬头看着陆维毅，月光下，她黝黑的眸子明亮。
对视间，拥抱的温度上升，惹得陆维毅喉结滑动。
两人身体贴的很紧，周云玲清楚地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她看到他目光中压抑的深邃，重生以来发生了太多事，他们也没有亲热过……
周云玲想着，主动搂住了男人的脖子，吻了上去。
唇齿相贴的那一刻，陆维毅呼吸一紧，刚要抬手将人推开。
就听她轻声说：“陆维毅，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吧，别再吵了。”
那一瞬间陆维毅的心像被烫了下，伸出去的手违背本意搂紧了她的细腰。
“好。”他翻身将人压下，深吻了回去……
一夜缠绵。
第二天，周云玲起来出屋，正好陆维毅从外回来。
四目相对，他说：“我要回队里了，你和苗苗收拾下行李，跟我和妈一起进城。”
周云玲一听，从昨晚苗苗出事后就悬着的心瞬间放下来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要害她们，但去了城里总能安全不少。
两天后，家属院。
周云玲几人跟着陆维毅上楼，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子迎面走来。
赫然是上辈子抢走陆维毅的李燕！
李燕一见到陆维毅就挂上了笑容：“陆大哥！”
李秀兰也细细打量着李燕：“这谁家的闺女长得标志嘴也甜！和我儿子多般配！”
说完，她嫌弃地瞥了一眼周云玲：“可惜我儿子娶了一个没文化没本事的村姑，丢死人了。”
周云玲抱着苗苗站在陆维毅身边，脸色难堪。
家属院里住了不少军人家属，听到这些话都议论纷纷。
陆维毅皱起眉头：“妈！”
李秀兰不悦地翻了个白眼：“喊什么喊，我说错了？！”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被李燕拉住了手。
“大娘，你快别这么说！别因为我伤了你们一家人的和气！我剧院还有排练，就先走了，下次我请你和陆大哥来看剧。”
她一个字没提周云玲，只看了一眼陆维毅，羞答答地走了。
这之后，陆维毅一行人也上了楼。
上头给陆维毅分配的房子是两室一厅，只能让苗苗和李秀兰一起住一间。
李秀兰听了却不愿意：“我才不和那个贱丫头一起住！我要一个人住大卧室！”
她一口一个贱丫头，周云玲积压了两辈子的情绪再绷不住：“妈，我和陆维毅都结婚了，苗苗也这么大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能接受我？”
“有什么话咱们今天就都说明白了，省得以后再吵！”
此话一出，李秀兰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抹泪：“陆维毅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刚进城就开始跟我耍横了！等再过几年我动不了她岂不是要弄死我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不活了！”
李秀兰大声哭闹着，吓着了苗苗，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房子都回荡着哭声。
周云玲憋着一口气，有苦说不出，只能低声哄着苗苗。
陆维毅夹在中间，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咚咚——门被敲响。
陆维毅打开门，屋里的哭声瞬间全漏出去了。
门口的小兵虽然好奇但是不敢往里面看，忙敬礼道：“陆营长！团长找您！”
“我这就去。”陆维毅应了声，拿起军服匆匆离去。
周云玲看着从他离开就破口大骂的李秀兰，直接带着苗苗出去了，到了晚上才回来。
没过多久，陆维毅也回来了，还带回一把钥匙。
迎着周云玲困惑的眼，他沉声道：“我在外面给你租了房子，你搬出去吧。”
周云玲怔住，不敢相信。
只听陆维毅继续说：“再闹下去大家都过不了日子，你就退一步吧，毕竟是咱妈。”
周云玲越听越觉得荒唐，她不明白，明明之前两人的感情已经在变好了，为什么他还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重生以来，她第一次觉得疲惫和无力。
好像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陆维毅，你确定要我搬走吗？”周云玲又问了一遍。
陆维毅沉默了一瞬：“我只是不想你和妈再吵架。”
刹那，周云玲攥紧了拳头，手心握得生疼：“行！我走！但我要把苗苗带走。”
陆维毅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说：“好。”
这一刻，周云玲再无话可说。
她拖着旅行布包，抱着孩子，孤身往家属院外走去。
陆维毅租的房子在筒子楼里，二十平的小房间，厕所公用，隔壁说话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周云玲沉默站了很久，直到苗苗开口：“阿妈，我们来这儿干吗呀？阿爸和阿奶呢？”
看着女儿清亮的眼，她勉强笑了笑：“以后苗苗就要和阿妈住在这儿了，苗苗怕不怕？”
苗苗摇了摇头：“阿妈在，苗苗不怕！”
闻言，周云玲好像找到了力量，她深吸了口气，带着苗苗走了进去。
第二天周云玲出门找工作，但是很多人得知她一个人带着孩子，都不愿意要。
之后还是在隔壁的小姑娘介绍下，才在裁缝厂有了工作。
转眼四五天过去。
这天下班回来，就发现陆维毅等在门前。
见到周云玲，陆维毅立刻走上前：“你去哪儿了？”
“找了一份工。”周云玲打开门淡然地说。
“你钱不够了？”陆维毅跟在她身后进屋，边问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团结放在桌上，“这些你先拿着用，这月补贴还没下来，等拿到我再给你送来。”
周云玲看都没看：“你给我钱，你妈知道吗？”
陆维毅一愣：“什么？”
周云玲淡淡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就攒下几十块钱吗？因为你寄回来的钱都被你妈拿走了，这些年我和苗苗花的，都是我下地做活，辛辛苦苦挣回来的！”
“陆维毅，以前我能把苗苗养活，现在也能一个人把她养大。”
听到后一句，陆维毅心里有些不安：“你说这些干什么？”
周云玲却没回答，放弃陆维毅这个选择太难决断，她需要时间，再想一想。
“钱你拿回去吧。我累了，想睡了。”
对视间，陆维毅看出她的疲倦，只能转身离开。
随着门关，周云玲看着桌上他没带走的钱，眼眶发烫。
这天后，陆维毅又来了几次，两人也没什么话说，多半沉默，再之后，他再也没来过。
半个月一晃而过。
不想，李燕突然出现在筒子楼，递给她一张剧院的票。
“你在农村估计也没看过剧吧？我看在陆大哥的面子上送你一张，让你长长见识，要不然你这个黄脸婆就更配不上陆大哥了。”
说完，直接放在了桌子上，转身离去。
周云玲低头看向桌上的票根，正如李燕所言，她上辈子别说艺术了，连电视都没看过几次……
她犹豫了一会儿，收起了票根。
剧场出演当天。
周云玲因为干活来晚一步，戏已经结束。
她看着散去的观众，转身离开时，却听周边人说：“看见了吗，陆营长送李燕回后台了！”“咋没看见，陆营长还给李燕送了花呢！俩人男俊女靓，真的好般配！”
周云玲活了两辈子，都没收到过陆维毅送过的花，李燕却有了。
她不受控制的来到后台，刚走到化妆室，就听到婆婆李秀兰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燕燕，你又漂亮又聪明，和我儿子天生一对！等维毅和那个贱货离婚了，你们俩就结婚，咱们婆媳啊，一定是家属院儿里处的最好的！”
“要不这样吧，你干脆现在开始就喊我妈，省得以后再改口！”
听着李秀兰的话，周云玲气的浑身发抖。
她和陆维毅还没离婚呢，李秀兰都敢说这种话……
这些年陆维毅不在，她一个人操持整个家，伺候李秀兰，没有半点怨言，却落得这么个结果！
周云玲愤怒地推开门：“婆婆，你说说我这个做儿媳的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让你在人后这么编排？！”
李秀兰也没想到周云玲会听见，但李燕还在，她哪能让周云玲骑到脖子上！
“我说你怎么了？！因为你我们家的名声在村里都臭了，你还有脸赖着我儿子不放……”
陆维毅来时，就听见李秀兰在破口大骂。
瞧见周云玲时，他更是皱紧了眉：“你怎么在这儿，又吵什么？”
“问你妈。”周云玲眼眶含泪，不想多说。
李秀兰不依不饶：“你娶的好媳妇一见面就跟我喊！在我那个年代这种不孝媳妇早就休了！儿子，我看你还是早早离了得了！”
“妈！”陆维毅怒斥喊了一声，“你少说两句！”
李秀兰不满，可见儿子真生气了，只能作罢。
陆维毅也看向周云玲：“你……”
话出口，又停顿。
他妈的话说的那么难听，他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说。
周云玲却已经明白了陆维毅的立场，和过去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周而复始。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干脆趁着今天都说明白。
周云玲缓缓抬头，平静说：“陆维毅，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