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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这么大不容易啊。」
周庭樾的父母都是生意人，整日奔波在外。
他家和我家门对门，忙碌的时候，便让周庭樾上我家吃饭。
我爸妈心疼周庭樾，对他多有照拂。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希望我能在周庭樾的熏陶下多学点好。
那时我是周围出了名的小霸王，上掏鸟窝，下钻地洞，如同脱缰的野马。
只有面对周庭樾，我格外乖巧淑女。
原因很简单，他长得好看。
白白净净，又香又软，像个被蒸得很透的鲜美馒头。
我第一次见他，就想咬他一口。
05
然而，周庭樾总是对我很冷淡。
不光对我，他好像对所有人和事都淡淡的。
我爸妈常夸周庭樾「听话」「懂事」「聪明」，这类好词，一次都没被用在我身上过。
小时候，每天放学回家，周庭樾就会主动拿出作业本。
而我打着做作业的名头，跑去隔壁找他聊天：
「周庭樾，外面天还没黑呢，我们出去玩吧。」
「周庭樾，好久没玩大富翁游戏了，我们来摇骰子呀！」
「周庭樾，你头发在灯光下好好看，我可以摸摸吗？」
周庭樾不怎么搭理我，但我说多了，他还是会回应一下的。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好嘛好嘛，我不跟你说话了。」
我笑眯眯地搬了个凳子到他身边：「不过我也不会回去……嘿嘿，我跟爸妈说好了，我要跟你一起写作业。」
「你每次都来这套。」周庭樾毫不留情地拆穿我，「不跟我说话，你还可以唱歌打屁磨牙自言自语，你总有别的办法干扰我。」
话虽如此，他还是把作业往边上移了移，给我挪出一个位置。
我一屁股坐下。
管他有没有拆穿我，我就喜欢挤在他身边。
他的侧脸真好看呀，眼睛是雾蒙蒙的褐色，像水墨画里的山水，远远的，安静的。
「哪些不会？我教你。」
「好多都不会……」我看着他飞速写出的答案感慨，「要是考试的时候，我们俩的脑袋能互换就好了。你的脑袋借我，我的给你用。」
「你那脑袋除了鬼点子，还能有啥用？」周庭樾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不换！」
「周庭樾！」我涨红了脸，叉着腰威胁他，「你别看不起我的脑袋，总有一天你得请教我！」
他看我气恼，居然还敢笑：
「放心，不会有那天的。」
想到这里，我气到爆炸。
周庭樾的心太黑了！
我活着的时候，他嫌我脑袋里只有鬼点子。
我死了，居然有脸让我帮他考试。
还把我鬼脸都摇白了！
哼！鬼也是有脾气的！
06
我决定不理周庭樾了。
任他再如何摇骰子，我都无动于衷。
现在他手里的骰子，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骰子，丝毫没有我的鬼头鬼脑。
我以为周庭樾早晚会意识到这点，然后向我道歉。
但没想到。
他居然带回家一个女人。
那是个雨夜，大雨滂沱。
周庭樾没带我出门。
虽然我下定决心高冷到底，但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担心他。
但家门打开时，我愣了。
他是被一个女人扶回家的。
「别走……」周庭樾在她耳边喃喃。
他的声音是紧绷的，黯哑的，充满了浓烈的不舍。
仿佛正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痛楚似的。
「庭樾，你喝多了，我去给你弄点温水。」
那女人纤细高挑，面容俏丽。
眼睛像我。
而且，她叫他「庭樾」，如此亲昵。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两人有鬼！
「别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周庭樾带着醉意拉住她的手。
那美女面带娇羞，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
「庭樾，你终于看见我了……」
她拿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这一幕几乎让我心肌梗塞。
要知道，当年我追在周庭樾屁股后面十几年。
就是在这样一个激荡的雨夜，趁他酒醉。
然后干柴烈火，拿下了他。
而此时此刻——
雨夜，醉意，孤男寡女。
好像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这氛围。
「不行！我不同意！」
我再也顾不上怄气，急得上蹿下跳。
恰好这时，一道闪电劈下。
惨白的光线中，我的骨灰骰子疯狂跳动。
落在活着的两人眼中，出了奇的诡异。
周庭樾似乎猛然清醒过来。ӳʐ
「渺渺，渺渺，是你吗？」他的声音发颤。
我不能说话，我只能奋力跃动。
非得把他们今天这事搅黄了不可！
如我所愿，美女眼中流露出惊诧的神色。
她似乎朝我鬼魂的方向看了两眼。
忙不迭将手从周庭樾手中抽出，匆匆起身：
「庭樾，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
我冲着她的背影喊：
「温水呢？不是说要倒吗？」
已经冲到门口的美女下意识拐了个弯，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往周庭樾身边一放。
再次落荒而逃。
我整个骰都愣了——
这美女……难道能听见我的声音？
就连离开时，也专门绕着我的鬼魂跑。
是巧合吗？
08
雨还在下。
寂静的房间内，只剩下我们一人一骰。
周庭樾迈着晃悠悠的步子过来，小心翼翼把我捧在手心。
「渺渺，你生气了？」
他的唇角上扬，似乎在试图微笑，但最后只挤出来一丝苦笑。
我原本气得不想说话的。
但看到他这样，心里没由来一疼。
我蹦了一下，当作回应。
「她叫安羽，我们大学新招的老师。」周庭樾说，「你觉得她人怎么样？」
我翻了个白眼。
怎么的，还要向前任介绍现任啊？
我毫不留情地评价：「2」。
这么个大美女，只看到周庭樾人模人样的外表，却不知他的内心是如何的冷淡变态，可不算「2」吗？
周庭樾眼眸微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
「看来渺渺不怎么喜欢她。」
周庭樾摸了摸我骰子上的闪粉，唇角弯了弯：ΫƵ
「那你觉得，我把她当什么？」
他居然还敢问！
我气鼓鼓地翻了个身，「3」点朝上。
我才不要给他们当助攻！
没想到周庭樾看见后，笑得更大声了。
「三，你居然认为我找了小三，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不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看得云里雾里。
突然，周庭樾双手捂住脸蹲了下去。
如鹤的脊背深深弓起，猛烈地抽搐起来。
无声的泪水顺着指缝缓缓流下。
他竟是哭了。
「渺渺，你­不­是最讨­厌­小­­三了吗？
「你说过的，我要是敢找小三，你就一拳把我揍上天。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还没来揍我？
「渺渺，我想你的拳头了。」
09
我一直以为，周庭樾是不会哭的。
中考后，周庭樾因为父母的生意要去另一个城市，跟我告别时没哭。
大学重逢，我在雨夜压倒周庭樾，费尽力气也没把他弄哭。
我提分手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还是没哭。
就连我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小孩身亡时，他也没有一滴泪。
我们恋爱四年，中间有吵架，有冷战。
通常都是我哭得稀里哗啦，转头一看，他无动于衷地站在身后。
「周庭樾，你到底爱我吗？」
他沉默以对。
这沉默让我窒息。
我不明白，要是爱我的话，为什么不愿意说出口呢？可要是不爱我，他又怎么会下厨给我做饭，陪我去看病，在睡觉时紧紧抱着我呢？
自我们大学重逢后，周庭樾好像一直很忙。
他一边读书，一边工作，疯狂在外接项目。
忙到深夜是家常便饭，还好几次因为赶工错过跟我的约会。
刚开始，我还会用小拳拳捶他胸口，要求他下次不许再犯。
可是没用，他太忙了，像是被什么力推着往前走。
我隐约感觉到，在我们高中分别的那三年，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问他，他却不愿说。
明明已经是那么亲密的关系，他还是不肯在我面前展露情绪。
甚至在一起那么久，他也没带我见过他爸妈。
我试探过，要求过，得到的是拒绝。
室友告诉我：「父母都不愿带你见，说明他的未来规划根本没有你。」
我不全认同这个说法，可这的确让我更加患得患失。
后来发现，我们之间无数细小的问题，落到最后，总会凝结成一个问题：他到底爱不爱我？
爱一个人，难道不是应该互相信任，放心向对方倾诉吗？
我却总觉得我们之间蒙着一层纱。
我的内心是摇摆不定的，有时候对我们的爱情信心满满，充满了憧憬，有时候又自我怀疑，怕我不能真正懂得他的心。
而周庭樾，似乎对我的心事毫无察觉。
终于，在又一个他的生日夜。
我为他亲手制作了生日蛋糕，他却因为忙得太晚不愿吃一口。
我倒掉了全部蛋糕，对他说：
「周庭樾，我们分手吧。」
其实我说出来就后悔了。
嘴巴讲着狠话，泪水却不停涌出来。
真希望他能哄哄我呀。
哪怕他流一滴泪，让我清楚明确地知道他在乎我。
可他却点点头，冷静无比地道：
「这样也好。」
我的心冷却下来。
「你早就想分手了是吧？就等着我说出来了是吧？好啊，分就分，谁怕谁！」
我摔门出去。
临走前，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脸上无泪无痕，一如既往的清冷。
那时我还以为，他天生无泪。
可现在，他捧着我的骨灰骰子，哭得那么伤心。
那个让我摇摆不定的问题再次浮了上来。
周庭樾，你到底爱不爱我呢？
10
跟着周庭樾去开教研会时，我又一次看到了安羽。
据周庭樾后来说，他和安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但我想求证一件事。
我的鬼魂不能脱离骰子方圆十米，好在安羽的座位离得很近。
她正在发言，我飘了过去，围着她乱晃——
抓头发，吐舌头，扮鬼脸，发出怪叫。
安羽紧绷着脸，无动于衷。
我继续作妖，凑在她耳边唱歌：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安宇的发言逻辑渐乱，下颌也越绷越紧。终于忍无可忍，大喊：
「你能不能安静点！」
在座的老师们面面相觑：「没人说话啊？安羽，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安羽硬着头皮，匆匆两句结尾。
「你能看见我，你果然能看见我！」我围着她惊喜地嗷嗷叫。
安羽面不改色，还想装傻。
「别装了，那天在家里我就看出来了，你有阴阳眼是不是？」
为了让安羽放心，我当即表示：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帮一个忙。当然，作为回报，我也会帮你的。」
安羽这才抬眼，没好气地问：「我能有什么需要你帮的？」
「你喜欢周庭樾，是不是？我可以教你怎么拿下他。」
安羽的表情僵了僵，双唇紧闭。
好一会儿，她才看向我的鬼魂，低声问：「你想做什么？」
「附你的身。」
按照鬼界的规矩，鬼魂附身的前提，是有人自愿被附身。
但问题是，很少有活人可以看到鬼魂，因此要取得对方的同意，难上加难。
果然，安羽听完白眼一翻：「免谈。」
我循循善诱：
「实不相瞒，我是周庭樾的前女友，他跟我在一起了四年，拿下他我有经验。」
这番话，说得安羽终于有了反应。
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
「你就是他的前女友？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看着她有点失望的眼神，我据理力争：
「那又怎样？我好歹成功把他泡到手过。
「而且你放心，我只是附身，绝不抢占你的身体。你上次去周庭樾家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的魂魄被锁在那个骰子上，只要远离骰子超过十米，我的魂魄就会被拽出。」
安羽应该也是懂一些门道的，并未在这上面有疑虑，只是问：
「你附我的身，打算干什么？」
「帮你追他呀！」我说。
安羽狐疑地看着我：「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帮我，其实也算间接帮你。」
我搓搓手，缓缓解释：
「我死得突然，有些遗憾未了。我想，周庭樾也是这样，所以才会把我的骨灰做成骰子。这束缚住的不止是我的魂魄，还有他自己。
「我们都没法往前走了。
「只有附身，我才能和他好好道别，才能让他……开启新的人生。」
安羽沉默了。
其实在我刚被压成骰子的时候，我也绷着一口气。
我倒要看看，没了我的周庭樾，能过出什么花花日子。
我立志，他谈一个我搅黄一个，才不让他过得舒心。
可我死了整整四年，快比我们谈恋爱的时间还长。
他却再也没有找过别人。
无数个夜里，我看着他孤独地坐在桌前，对着我的骨灰骰子发呆。
这并不是我的初衷。
我希望他有一点想我，但不要太想我。
如果他幸福，我虽然吃醋，但还是会很开心的。
「那好吧。」安羽看着我，眼中似有悲悯闪烁，又迅速掩盖下去，「不过先说好，你可不能用我的身体干坏事啊！」

11
就这样，我附在了安羽身上，久违地再次让周庭樾看见了我。
会议散场了。
周庭樾像盘核桃似的盘着我的骨灰骰子，眼看就要走到十米开外。
我顶着安羽的身体，急忙追了上去。
飘了太久，我几乎忘了怎么走路。
以至于没注意脚下的台阶，一个趔趄，整个身体向前扑去。
情急之中，我逮住了周庭樾的裤子。
好险，裤子没掉。ÿż
「皮带束得真紧哈，扒都扒不下来，哈哈哈。」我腼腆地表达歉意。
周庭樾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体骤然一僵。
他回过头，看着我愣了一会儿，笑起来：
「安老师，你今天很幽默啊。」
很平常的一句话，我却觉得鼻子一酸。
太久没有得到过他的注视了。
乍然见他凝视着我，那些沉默已久的情绪又翻涌出来。
我突然特别特别，想捏一捏他的脸。
我从小就爱捏他的脸，在一起后，更是变本加厉。
他的脸像个鲜美的馒头，手感很好。
我死了四年，他看上去沧桑了许多。捏脸的手感，还像从前那样好吗？
我很想试一试，却不敢动手。
安羽在我的身体里咆哮：「余渺渺，你在搞什么鬼？你还扒他的裤子！你就是这么帮我追男人的吗！」
我让她稍安勿躁，理了理衣襟，转头问周庭樾：
「我突然想起，上次送你回家时，好像把项链掉你家了。我能去你家找找吗？」
刻意创造的独处机会，周庭樾居然不接招：「项链长什么样？发给我，我找到告诉你。」
这算是婉拒了。
但我岂会轻易放弃：「可我没有项链的照片，怕你认不出，我还是自己去吧。本来也顺路。」
以前我为了和周庭樾黏在一起，找出的借口数不胜数，这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果然，周庭樾在我熟悉的套路下，又中招了。
他打量了我一会儿，说：「那就走吧。」
安羽在我身体里哔哔：「奇怪，以前我想和他同路，他都不愿意的。」
我心说：那是你脸皮还不够厚，他就喜欢强制。
回家路上，我问起周庭樾手中的骰子。
「你怎么天天带着这个骰子，我能看看吗？」
他瞟了我一眼：「不能。」
我没忍住继续问：「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周庭樾有点出神，瞳孔焦距散开，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
他慢悠悠地说：
「以前有个人，摇骰子总是输给我。
「她说，恨不得变成一个骰子，每次都能赢我。」
我心头一震。
这话，好像是我说的。
我一直以为，周庭樾把我压成骰子是因为变态。
原来，居然是我自己有过的愿望吗？
12
周庭樾家，当然找不到那根不存在的项链。
但我在他家的书架上，找到了一盒陈旧的大富翁桌游游戏。
这是我们小时候最爱玩的游戏。
初一那年他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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