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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芸狼狈退出，眼神空落地望着对面的白墙。
病房里，舅舅的辱骂声从话筒里清晰传出。
“你们家破产害我损失了几千万，现在还有脸来找我借钱，一群窝囊废！”
话落，电话便被无情挂断。
“咳咳咳……”
沈修似乎被刺激到，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走廊里的沈芸一慌，她连忙扯正衣服，故意大喊：“沈修，我来啦！”
然后才装作刚来的样子拧开门。
入目就是沈修将一卷红色的纸团藏进被子下。
沈芸只觉得眼睛又涩又疼。
她深吸口气，偏过头，当做没看见，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开始削皮：“我刚给爸妈扫完墓……”
“我看你是刚喝完酒回来。”沈修直接回怼。
沈芸削皮的手一僵，顿了顿：“月底你就可以做手术了，到时我把奶奶也接过来，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沈修眼神骤冷：“你哪里来的钱？是去找顾安明那混蛋了吗？！”
“你别忘了，他是害我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因为愤怒，沈修直接挥开了沈芸的手。
她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去捡地上的苹果。
这默认的动作，让沈修心中更恼：“你走，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花顾家的钱！”
“好。”喉间酸涩一片，可沈芸却还是扬起笑容，“那你好好休息。”
她红着眼刚走出病房，胃部一阵翻涌，连忙捂着嘴快步来到卫生间。
关上门，一口殷红全吐在了马桶上。
沈芸怔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按下了冲水键。
钱，她必须尽快给沈修筹到手术钱……
京一院。
路随疲惫的下手术台，一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坐在里面的沈芸。
他没理会，径直走向更衣间。
帘外，沈芸软糯的声音传来：“路医生，你居然还有单独的更衣间，好羡慕啊。”
路随换好新的白大褂出来，修长分明的手从抽屉里抽出一盒药：“没超过24小时，吃了。”
沈芸就这么静静盯着路随，许多回忆如同走马灯般闪过，最后化为虚影。
她将药往后推了推，悄悄卷起手指：“能再借我两百万吗？”
路随耻笑：“沈芸，我见过卖的，但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
沈芸满心悲凉，却用勾人的声音说：“路医生要是觉得我还不上，不如……收了我。”
路随摘下眼镜丢在一旁，表情逐渐阴冷。
她笑着走上前，紧贴男人的胸膛：“怎么？送上门的都不要？”
只是这笑僵硬又难看！
路随明显不耐，将避孕药扔给她：“吃了，滚。”
沈芸微怔，刚要开口，办公室门就被人从外推开，熟悉的嗓音传来：“小叔，我来……”
话音还没落下，顾安明就跟屋内的沈芸打了个照面。
视线移到她手里拿着的药盒，只觉得五雷轰顶。
他眸色阴沉，眼角腥红的看着沈芸：“你怎么敢？！”
顾安明扯着沈芸的胳膊出了办公室，将她猛地甩到一旁，狠狠给了一巴掌！
“沈芸，你还要不要脸了，你这个荡妇！”
“那可是我小叔——！”
沈芸的脸被打偏，她忍着左脸麻木的疼，转头看他：“我家都被你毁了，你觉得我还要什么脸？”
“顾安明，如果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是让她家破人亡，那我只能说，你只配当个畜生！”
沈芸红唇轻启，凑近他的耳畔：“哦对，我跟路随睡了。”
发愣的顾安明，因为这话瞬间怒火腾升，他一把掐住沈芸的脖子：“早知道，就该把你上了！”
顾安明的力气很大，掐得沈芸喘不过气来，脸也煞白一片。
没人知道，沈家因为自己的一场糊涂恋爱而家破人亡时，她比谁都想死！
眩晕感越来越强，在沈芸快失去意识之际——
她听见了路随冰冷至极的声音：“既然做了，为什么不做干净点！”

昏过去的沈芸，睡得并不安稳。

她又做了那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她和路随错过了三生三世。
每一世，他们都在经历生离或死别，无数的悲剧在他们身上上演。
从此，红尘路漫漫，沈芸便踏上了寻找路随的路。
无论几世轮回，她都始终记得路随的样子，每一世都爱上了这个男人。
上一世，她是皇城最小的公主，他是清风霁月的少傅。
情投意合的两人本以为会幸福一生，却还是逃不过这个魔咒。
大婚之日，遭叛军围堵，国破家亡，血流成河。
城墙上，沈芸一袭红色嫁衣，怀里的路随身中数箭，浑身是血。
在她声声哀求中，他攥住她的手，只留下一句：“逃。”就再也没有声息。
沈芸心脏像是被钝刀磋磨一样，痛不欲生：“啊——！”
“路随！”沈芸猛然惊叫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面无表情的路随。
沈芸有些恍如梦之景：“你……”?
“沈芸，拿我当跳板，你在找死。”
一瞬间，她将溢出唇齿的话吞了回去，只静静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答不出话。
被撵走的沈芸，浑浑噩噩的走进雨幕之中。
大雨磅礴，她忍着痛，回头望向三楼的窗台，只一眼，帘子就被无情的拉上。
沈芸收回视线，淋着大雨缓缓转身离去。
没人知道，在15岁那年，她就喜欢上路随了。
从情犊初开的惊鸿一瞥，到后来的梦境穿插，喜欢了整整十年。
但如今，她是人人厌弃的泥巴，他是天上最耀眼的星辰。
这份暗恋也因为顾安明的出现，以及……便再也见不得光，注定永世封存。
棚户区，潮湿残破的环境里。
沈芸又吐了几次血，她靠着墙将药吞下，顶着淋湿的冷意，颤抖着给以前的朋友打电话借钱，可得到的只有嘲讽和挑衅。
“沈芸，你们家都破产了，别说20万，2万你都还不起，拿什么跟我借？！”
“哟，这不是我们的沈大小姐吗，怎么，虎落平阳了？借钱，可以啊，666够吗？”
诸如此类的耻笑让沈芸麻木，直到最后一声电话被挂断，她才仰头发呆。
她懂强倒众人推，否则为什么连最亲近的亲戚都避她们如蛇蝎。
可沈修还在医院等着她的钱救命，她不能倒，也不可以倒！
这时，电话响了。
屏幕显示是孟颖，一个曾经被她视为最好的‘闺蜜’，但在三年前她们就彻底决裂了。
沈芸迟疑接起。
“是我，好久不见。”熟悉的音调响起。
沈芸喉头梗了梗：“好久……不见。”
“我听说你到处找人借钱，我这里可以帮你凑到，敢做吗？”
沈芸攥紧手机：“做什么？”
孟颖回答：“魅色会所512包厢，做包房公主，里面有大佬肯借钱。”
包房公主意味着什么，沈芸很清楚，她抿着唇没说话。
电话那头孟颖继续：“不用担心太多，你只卖酒，他喜欢看对方破产，走投无路的神态，很多人都从他手里借到过钱，不会做其他事。。”
闻言，沈芸撑着墙面站起：“好，我去。”
皇城酒店，512包厢。
身穿公主服的沈芸，竭力挡住领口，尽力不让自己走光。
随着电话响起，她知道里面在催了，只能鼓了鼓勇气，推开了门。
礼炮声骤然响起，众人一片嘲讽。
“欢迎沈大公主喜迎第一单！”
“错错错，是欢迎沈大包房公主，喜迎卖酒第一单！”
“哎呀，人家沈大小姐好不容易下海一次，你们可别唬到人了，是吧，孟颖。”
沈芸这才在将视线对准沙发上翘着腿，一脸胜利笑容的孟颖，哪还有什么不了解。
所谓的大佬，不过是设计自己来这的说辞。
沈芸强忍着鼻尖酸涩，转身就要走。
谁知还没走出去，就被人扯住头发往里面拽。
“不是要钱吗？喝掉桌上的酒水，小爷我就给你五十万。”许家的小少爷，许浩压着沈芸的头就往酒瓶那怼。
“就是，只要你今天把我们哄开心了，小爷也可以给你资助一点，包公主满意！”
众人一唱一和，甚至还有人将钱公然塞到沈芸微漏的领口里。
沈芸绯色的唇渐渐变白，她强忍头皮刺痛，就要推开许浩往外跑。
结果还没起身，就被狠狠摁下，脸被直接压在水晶茶几上：“想跑？酒还没给老子喝呢，公主！！”
说完，许浩就直接拿起一瓶酒灌在了沈芸嘴里，腥辣的感觉让她猛地喷出，鼻子和喉咙火辣辣的灼烧。
许浩往旁偏了偏，刚要怒吼，就听到身后的隔间传来声响。
他回头望去，就见男人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出。
他连忙起身，讨好地喊着：“路少，您看这样，还满意吗？”
孟颖也连忙从沙发上站起，附和：“是啊路少，约她出来可不容易。”
路随走到扒着茶几，不停干呕的沈芸面前，居高临下：“还不够！”
许浩眼神一挑：“这简单。”
说着就要扯过沈芸的头发，继续往她嘴里灌酒。
众人也看得津津乐道。
沈芸用尽全身力气将许浩推开，哐当一声，酒瓶掉在了路随的脚下。
她红着眼，哑声质问：“为什么？”
路随轻笑：“教训。”
话落，他便接过孟颖递来的威士忌：“不是卖酒吗，唱，满意了，买。不满意，那就唱到满意为止。”
沈芸没动，只是看着路随，喉咙的刺痛，和胃里的翻滚让她双眸渐渐泛红。
孟颖见她不动，恶劣开口：“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吧，咱们这位骄傲的沈公主，可是卑微的暗恋着……”
沈芸猛地高声打断：“我唱。”
她颤抖着站起，将领口的钱抽出，死死攥在自己手上，就这么看着孟颖：“要唱什么。”
众人哈哈大笑，孟颖更是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瞧瞧，我还以为多有骨气呢！沈家犬！”
孟颖踩着高跟坐在路随身旁：“路少，不如您来选歌吧！”
路随看着她：“忐忑。”
众人唏嘘，大声叫好：“不亏是路少，谁会想到选这首！”
路随的视线没有挪走，不急不慢：“唱吧。”
站在喧闹作呕的环境里，沈芸觉得好像不认识路随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管是和小时候，还是和在梦里，都截然不同。
她甚至后悔，不该为了医药费去找上他。
这样的话，让自己狼狈的人里，就不会有他了……
沈芸再也忍不下去，嗓音带着哽咽：“路总，五十万，我一定会还给你。”
说完，她对着路随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
说完后，她放下手中话筒，转身便要走，不料刚迈出脚，就被人恶意绊倒。
巨大的摔地声在包厢内响起，沈芸更是摔得发出了痛呼，但她忍住了尖叫。
耳畔里，路随说：“我让你走了吗！”
沈芸狼狈地抬眸望去，就看到男人幽深的双眸笑非笑地看着她。
因为毫不掩饰，他眼里的讥讽直接让沈芸无所遁形。
路随将酒杯放下，对着许浩说：“把她扯出去，跪在大厅唱！”
有人起哄：“怎么，是跪在那里唱忐忑吗？
“不不不，忐忑哪够啊，今日不同往日，应该唱征服！”
路随没兴趣参与这些，系上袖扣，只吩咐一句：“随你们。”就要转身离去。
与他而言，只不过是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丫头，没必要浪费自己太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