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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府里出了人命，柳家主母院子早早就候着许多人。
柳绿沉收拾齐整过去时，廊下已经站着柳三姑娘、柳四姑娘、柳五姑娘三位了。
与她一同进门的，是柳家庶子所出的嫡女，柳家三房柳菡萏，两人关系自小便好，柳绿沉重生后第一次有了笑意，喊道：“六姐姐。”
柳菡萏见她终于肯出来见人了，也有欣喜之意，赶紧拉着她的手，低声说道：“七妹妹，我一早便听闻了你院子里的事情。”
柳绿沉因为重生一回儿，遇事不是寻常的十三岁孤女可比拟，她握住柳菡萏的手，拍了拍手以示安抚。
柳菡萏还有些担忧，望了一眼柳家主母的屋子，皱眉说道：“万事还是小心些好。”
柳绿沉点点头，表示知晓。
她们来得迟，柳绿沉在人前总伪装出一副痴呆模样，不便多说多言。
即使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却是个痴傻美人，许多人也失去了探究的心思。
“七妹妹，终舍得出来见人了？”柳五姑娘是柳家大郎君庶出，也就是那位婢子出身爬床成功的崔姨娘所出，她与柳湘叶谈不到一块去，两姐妹犹如仇人，一眼看到柳菡萏和柳绿沉，便靠过来赶紧嘘寒问暖。
柳绿沉没心思理她，秉着痴傻的劲儿，眼神只空洞望着眼前的柳丁香，也不知道行礼喊人。
柳丁香看她脸色无血色，眼神痴痴的，却是无神采，吓了一跳，赶紧问道：“七妹妹这是怎么了？”
虽然没有提前打招呼，柳菡萏也知晓为柳绿沉掩饰一二，咳嗽了一声，低声朝柳丁香说道：“五姐姐有所不知，七妹妹院子里早晨死了一个丫鬟，加上七妹妹坠崖回来惊了魂，一直未好，如今惊上加惊，更是不好了。”
这番话，真真是讲到了柳绿沉的心坎儿里去。
柳绿沉还在思索着等会儿怎么面对柳家主母的询问，如何将朱砂之死推出去，还要显出绿囚院楚楚可怜呢。
柳菡萏便提示众人，柳绿沉坠崖伤了脑子，还惊魂未定，根本不可能杀害自己的婢女。
朱砂之死，只有是自杀或者他杀。
“哎呦。”柳丁香瞧着众姐妹最艳丽的一位，竟然有成为痴傻儿之兆，哪里不惊讶，说道：“七妹妹这幅容貌若是痴了傻了岂不可惜？”
柳菡萏一噎，柳五娘心直口快，叫她不知如何回答。
“可有使大夫来瞧过？”柳丁香又问。
红绸适时出来回话：“大夫来瞧过了，说我们姑娘坠崖是三魂丢了一魂，只是叫我们姑娘好生养着，多开些安神滋补的药才能将那一魂养回来。”
她这话一出，便是坐稳了柳绿沉逐渐痴傻的趋势，连高高在上站在队伍前头的柳湘叶都回过头来，仔细观察柳绿沉是否痴傻了。
柳绿沉配合红绸的话，像个木头美人一样盯着虚空的一点发呆，了无生气。
柳湘叶回头，勾了勾唇角，露出得逞之笑。
“四妹，母亲该不会怪罪到我们头上吧？”说话的是柳三姑娘，是柳大郎君，如今的知府大人通房之女，柳黄丹。
其母不受宠，又年长色衰，但是柳大郎君的启蒙通房，前两年才得以抬了姨娘。
姨娘不受宠，导致柳黄丹没有柳菡萏的嚣张气焰，也唯唯诺诺，讨好依附柳湘叶而活。
“三姐，你放心，母亲自有论断。”柳家大房唯一的嫡女——柳湘叶开口，声音倒是好听，如黄莺啼叫，可心肠，却是黑心肠。
当家主母的嫡女一开口，自然有些排场的，众姊妹都住了口，等候着主母的宣传。
“卯时到，姑娘们进来吧。”婆子打开了堂屋的大门，里头端坐上首的正是柳家现下的当家主母——柳袁氏。
柳袁氏的长相，只能算得上小家碧玉之色，却又板着面孔主持中馈多年，额间抬头纹三两道，唇下法令纹也浅浅浮起来。
“女儿给母亲请安，母亲金安。”柳湘叶自然是跪在前头请安。
大房的女儿请过安后，才轮到侄女请安。
柳绿沉装出僵硬的身子，缓慢挪到袁氏跟前，三魂没了七魄，呆呆地跟着柳菡萏行万福礼：“伯母万安。”
袁氏让起的时候，柳绿沉出神了一会儿，导致她的动作总是比别人慢了一步，眼神又无生意，看起来如一潭死水，难以复活。
瞧她如今这模样，倒是生得再美也无用了。
袁氏一惊，看向下首坐着的女儿，柳湘叶接触到母亲责备目光时，赶紧低头喝茶掩饰。
袁氏自然是知道柳家二房嫡女坠崖乃是她的女儿所致，她知道归知道，总不能绑了女儿去见官，说不得还得替她掩饰一二。
现下便有了机会。
“七娘，你院子中的事情，伯母知道了。”袁氏严厉的脸上满是慈和，她轻声细语地与柳绿沉说话：“原是那婢子厚颜无耻想勾搭前院的郎君们，也只是被你深夜训斥一通，本无伤大雅之意，却不料这婢子心怀怨恨，还投井自杀，想以此毁坏你闺中名声，这是万万留不得的！”
柳绿沉心头一冷笑，这大伯母，话里话外意思便是将婢女跳井之责推到了自己身上了。
只是她如今“痴傻”着，不便辩解，使了眼色给红绸。
红绸得令，跪下朝当家主母磕头，说道：“大娘子明察，我家姑娘昨没有苛责训斥朱砂，朱砂之死与我家姑娘并无干系，求大娘子明察，还我家姑娘一个公道。”
红绸一番话出，堂屋里静默一片，无人敢再说话。
袁氏的脸当下便沉了下来，她原本想把婢女之死推给柳绿沉，这样，才好将柳绿沉苛责婢女致死受到惊吓导致痴傻的谣言散播出去，以此，她的湘儿此前在石崖上做的事情，就能掩饰过去了。
红绸这一出声，将她的好计划打断，如何让她心情爽快？
堂屋上静默着，红绸额头抵在毛毡上，不敢抬头。
袁氏端坐上首，脸色如寒霜，训问道：“你这婢子，原是二夫人留下照料七娘的，想是个稳妥人，我且问你一句，若是七娘没有苛责朱砂，那深夜碎了的茶盏，是何原因？”
话落，柳绿沉拢在袖子里的猛地掐掌心。
袁氏，如何得知深夜她碎了茶盏？
除非，日日精守着绿囚院，只盼着她出差错，好为她女儿做下的错事收尾。
柳绿沉平静空洞的脸上无任何波动，心里盘算着，院子里的人，有哪些是袁氏的？
“深夜的茶盏，乃是我家姑娘梦魇是打翻。”红绸跪着回话，且是柳绿沉来前就嘱咐好的话术：“我家姑娘自从坠崖后，夜夜梦里都做噩梦，时常喊着不要推她下去，还喊着……”
红绸畏惧地望向柳湘叶一眼，便住了口。
可有人却偏偏爱搭腔，柳丁香看嫡母嫡姐的好戏不嫌事大，问道：“还喊着什么？”
“还喊着……四姐姐不要推我……”红绸说道。
她话落，堂屋里更是寂静一片，连端茶倒水的婢女都不敢呼吸。
柳湘叶在寂静中上前打了红绸一巴掌，怒骂道：“贱婢，污蔑主子可是死罪！”
她这番恼羞成怒，恐怕府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柳四姑娘推了柳七姑娘坠崖”谣言怕是要坐实，袁氏冷着脸，呵斥道：“湘儿，坐回去。”
柳湘叶也察觉自己冲动了，怒瞪着红绸和柳绿沉一眼，便端出长房嫡女的架子，端坐在绣凳上。
袁氏冷冷地开口：“梦魇中话乃是胡言乱语，不可信，四娘和七娘乃是老太太一母同胞的嫡亲堂姐妹，这屋子里亲得不能再亲的姐妹俩就数她们两个，以后，若是让我在府中听到任何谣言传出姊妹不合，一律发卖致青楼为妓。”
大穗的青楼女人地位极其底下，一入青楼，终生不可赎身，这对女子而言，是最恐怖的威胁。
卯时过，请安完毕，众姊妹鱼贯而出。
相好的约着相好的，去了闺房。
柳湘叶临走前，还来到柳绿沉的跟前，蛇蝎笑道：“七妹妹，真痴傻了？”
红绸一怒，被柳菡萏拦下，柳绿沉见是她，眼睛转了一圈，才聚焦到柳湘叶的脸上，畏惧地喊了一声：“四姐姐好。”
“哼，你若不好，我便好。”柳湘叶示威完，领着柳黄丹回了闺房。
柳菡萏扶着柳绿沉回二房三房路上，等人都散去了，才岔岔不平道：“伯母竟然就这样忽视了四姐的罪过，还将朱砂的死归结为羞愤自杀！”
柳绿沉在她跟前，自然不必装作痴傻，只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六姐姐，三姐四姐是不是在议亲了？”
柳菡萏掐了一朵丁香花闻了闻，塞到柳绿沉手里，才说起来：“你多日病着不出门，消息不甚灵通，三姐已经定了扬州一名秀才，四姐嘛，不是有伯母在，仔细挑着呢。”
“三姐定亲了？”柳绿沉颇有些意外。
前世的柳黄丹，确实嫁给了扬州的一名秀才，不过那名秀才寿年不永，没过两年就死了，后来柳黄丹寡居被夫家之人奸污，原不被人知道的，只是后来柳湘叶带着随从闹翻了秀才家，将此时闹大之后她倒是搏了个为庶姐两肋插刀的名声，可柳黄丹却在那之后，就上吊自尽了。
“是啊，听说那秀才家境不错，只是课业无甚长进，所以才只有秀才之名迟迟不得上进，但是对三姐这样的庶女而言，却是一桩不错的婚姻了。”柳菡萏道。
“难怪，三姐如此追崇四姐姐。”柳绿沉说了一句。
柳菡萏又担忧看向她，问道：“朱砂之死，你心里有数吗？别是绿囚院都漏成筛子了你还不知道？”
柳绿沉心里有数，却不着急，只安抚柳菡萏道：“朱砂跟了我八年，如今惨死，我打算为她停灵七天再葬。”
“寻常婢子寻死，给十两银子她老子娘带回去厚葬便是，你这般停灵七天，大伯母恐怕有异言。”柳菡萏道。
袁氏治家颇严，从上到下，从主子到奴婢，都是按规矩办事，这般破格，恐惹不喜。
柳绿沉背手而立，说道：“我这般做，自然是想揪出背后凶手。”
柳菡萏捂着嘴，诧异她有这么大的胆量，却也支持，问道：“可要我助力一二？”
“不用，六姐姐当不知道就好。”柳绿沉道。
柳家花园是扬州府里数一数二的美景，一步一景，假山假水的遮掩之下，两位姑娘站在曲水流觞处闲聊，却没发现假山顶有一人闲坐垂钓。
那人嘴里还是叼着一颗狗尾巴草，等丫鬟拥簇着柳绿沉和柳菡萏离开，才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对着柳绿沉的背影说道：“无趣之人突然有趣起来了。”
此人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闲情逸德，浑然不知是自己才是这场风波的罪魁祸首。
朱砂婢子恋慕之人——雍文侯荣宴修。
“爷，何不将那婢子之死的真相告知七姑娘？”东元给荣宴修换饵料，问道。
荣宴修翘着二郎腿，颇为无耐地对东元道：“若是她连个婢子之死都查不清，那我们也不必选她为盟友了。”
东元挠挠头，说道：“这倒也是，爷掌管的千机阁不收无用之人。”
荣宴修抬眼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东元自察失言，赶紧低头认错：“小的不该将千机阁挂在嘴边。”
荣宴修将鱼钩丢进水里，下令道：“即刻起，你修半个月的闭口禅。”
“是。”
所谓闭口禅，就是不能说话，且是半个月都不能说话，对东元这个话痨来讲，是何其痛苦的刑法，可见千机阁对这位侯爷来讲，何其重要。
*
停灵第一天。
前前后后来祭拜朱砂的人不少，都是院子里相熟的那几个。
柳绿沉冷眼看着，人人脸上的哭都是真情实意，看来这朱砂在世时，人缘也颇好。
停灵第二天，柳绿沉亲自去上了一炷香，在香案前嘱咐道：“你我主仆一场，原也是缘分浅，本想将你许配给心爱之人，可你到底天寿不永，竟先去了，为免你一个人走得孤孤单单，今夜你若有灵，便来我梦里吧。”
当夜，西角院子的停灵房风声四起，呜呜呜地吹得人发慌。
住在女婢耳房的三人却是紧紧抱成一团。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像朱砂的冤魂在索命,胆小的嫩草发着抖：“朱……朱砂该不会来找我们索命吧。”
蕉叶也怕，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说道：“不会，朱砂的死跟我们没关系，她不会来找我们的。”
“怎么没关系？若不是那天你锁门不紧，朱砂姐姐怎么会开了门跳井？”嫩草早就怀疑蕉叶是大房的人，蕉叶平时好吃懒做，许多活都爱推给嫩草干，唯有大房的主子来绿囚院里，蕉叶才凑到人前去谄媚。
“你闭嘴，我明明记得已经关了门了，她要死关我什么事？”蕉叶哪里容得这脏水泼到自己身上，反口便咬。
嫩草气结：“你……”
“好了。”碧萝到底年纪大一些，训两人一句：“都是府里一同采买进来的姐妹，现在倒说什么肮脏话推脱，朱砂若是在天有灵，定也不想我们这样仇敌彼此。”
“快睡吧。”碧萝躺下，被子将人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被面，问她们两个：“你们不睡吗？”
蕉叶嫩草哪里睡得着，两婢女睁着眼到天亮。
*
上房。
“姑娘，婢子偷听了那三个丫鬟的讲话，并无异常。”红绸挑开纱帘，朝还在灯下看书的娴静美人说道。
柳绿沉翻过一页书，目光甚至没有离开书页，说道：“将耳房里的谈话都仔细说与我听。”
“是。”红绸在她耳边仔细将耳房三婢的对话一一讲明，便低头等姑娘自断。
“蕉叶说她自己已经关好门了，但是夜里不知道为何被打开，紧接着朱砂便走出去跳井自杀了。”柳绿沉复述道。
“婢子听着，是这样的。”红绸应道。
“耳房睡的是大通铺，朱砂出事之前，她们睡觉位置分别是？”柳绿沉问道。
朱砂被训斥的那天，是红绸亲自送她回去的，自然记得几个丫鬟的睡铺顺序：“从门口进去，分别是蕉叶、嫩草、碧萝、朱砂，朱砂睡在最里面，碧萝睡在她边上。”
柳绿沉揉揉额头，思索不出头绪来，单看这三个丫鬟的睡铺顺序并不能瞧出端倪，可她那日发了火之后，睡得沉，夜里也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她总觉得漏了什么？
朱砂为什么死了？
为谁而死的？
柳绿沉握着书，仔细从朱砂之死推敲原因，重生之后，这柳府的一张张面孔都闪过，人人都有可能是嫌疑人，又无人有动机去害朱砂这一介小婢子。
朱砂死了，朱砂为男人而死的。
男人。
柳绿沉猛地瞪大眼睛，她抓住红绸的手臂，咬牙道：“荣宴修。
若是因男人死的，这倒是说得过去了。
柳绿沉抓住红绸的手臂，说道：“你明日将朱砂死前得了荣宴修的贴身之物且两人已经私定终身的事情散播到院子里去。”
“姑娘，这……”红绸问道：“姑娘，可我们没有侯爷的贴身之物，只怕外面的人不会信的呀！”
“我去求。”柳绿沉想起半个月前，雍文侯还救了自己一命，如今，为了拔出绿囚院的钉子，她不得不再去求这个行事作风狂悖的男子。
红绸面色愁容，想着外头已经传得姑娘名声不堪，劝道：“姑娘，你一个黄花大姑娘，去求男子的贴身之物成何体统，还是婢子去吧。”
柳绿沉摇摇头，说道：“若是你去，雍文侯恐怕是不借的。”
大概是冥冥之中的第六感，让柳绿沉察觉雍文侯对自己有着一丝怜悯和带有目的的接近。
他们是同一类人。
对这个世界厌恶得很，又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存活于世间。
她是因为嫡姐的血海深仇未报。
荣宴修是因为什么？
也是因为仇吗？
现如今是大穗朝五十七年，文帝继位的第三十年，在这五年前，文帝身体衰败，夺嫡风起，在几位皇子的争夺之中，前雍文侯在五年前薨逝，未曾留下只言片语，其子继位，便是如今的雍文侯荣宴修。
前雍文侯在五年前死了。
前雍文侯死后不久，侯夫人也死了。
一年内，连失双亲，不怪荣宴修的行事乖张狂悖。
若是换做她自己，也对这些虎狼之辈恨之入骨。
只是，荣宴修为何要来柳家呢？
柳家藏着什么能让荣宴修客居在此，或者说，荣宴修想知道些什么？
如果柳绿沉没记错，侯夫人乃是扬州人士，如今，雍文侯来扬州，是否带着别样的目的接近柳家？难道侯夫人之死，与柳家有关？
*
“侯爷，门外是柳七姑娘求见。”东元被罚半个月的闭口禅，不能说话，一应事宜都写在纸上，写与雍文看。
“她来做什么？”荣宴修低头叹了一口茶，问道。
“备了瓜果点心，小的瞧着不像是来找茬的。”东元写道。
荣宴修又想起那天他去看她，她避在屏风后面，大设男女之防的样子，颇有些无趣，便拒绝道：“不见。”
“为什么？”东元不解，写道。
荣宴修环顾一圈他客居的屋子，说道：“你就跟她说，男女授受不亲，她一个姑娘家更不应该单独来见外男。”
东元做出了然的表情，主子这是避嫌了。
不过，东元又写道：“主子，柳七姑娘着婢女服饰来的，她已经做了伪装。”
荣宴修一噎，他恼怒自己自作多情为那女子的名声考虑，却被东元摆了一道：“你怎么不早说她易了妆？”
东元无辜：“……”
“见吧。”荣宴修到底妥协了。
片刻后，妆容已经化成“红绸”的柳绿沉得以进屋，却发现荣宴修紧紧盯着她的脸看，柳绿沉朝他微微一福礼，说道：“柳七见过侯爷。”
“你这易容术，谁教的？”荣宴修目光沉沉看着对方的脸，红绸的脸盆小，她这上手画得有七八分相似，这份手艺，却是千机阁的易容师也要争着抢着收为徒弟。
“从前……”柳绿沉咬咬舌头，是前世，她前世困于荣府，郁郁不得志，便研究出用脂粉画出她人脸，诓骗门房，得以出门闲逛。
“日子过得太无聊了，我自己瞎化的，不想竟然有了几分意思。”柳绿沉道。
女子本就于脂粉行业颇有研究，柳绿沉这么解释倒是也说得过去，荣宴修不再揪着她会易容不放，抬起下颚，略带姿态问道：“你今日来寻本侯，可是有事？”
“有。”柳绿沉道。
荣宴修摆正姿态，做出一副被求人的端庄姿态，手撑下颚，问道：“什么事啊？”
“我来借侯爷的贴身之物一用。”柳绿沉平静道，脸上没有女子说出这话该有的羞红，仿佛在说今日天晴一样。
荣宴修原本撑着下颚的手一滑，而东元已经惊掉了下巴。
“你要本侯的什么？！”荣宴修惊呆了。
这还是那个请安都要大设男女之防的柳绿沉吗？
未出阁女子竟上门索要成年男子的贴身之物。
“我是暂借。”柳绿沉原本易容了脸看不出红没红，但是她的耳廓倒是红了一片。
荣宴修定了定神，命东元进屋取一件贴身之物去。
东元端着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出来，妥善交给柳绿沉，写道：“姑娘，这是我家侯爷珍藏之物，用过之后还请归还。”
“自然归还。”柳绿沉将盒子放进篮子里，匆匆道了一声谢，便走了。
荣宴修见那一抹青绿不见之后，才回眸问东元：“你取了哪一枚玉佩给她？”
他是有几枚玉佩常戴在身边的，若有交往之人一看便知是他的玉佩，用他的东西借势查出凶手，倒也是个法子。
谁知东元懵懂写道：“什么玉佩啊？”
荣宴修皱眉问道：“不是玉佩的话，你取了我什么贴身之物给她？”
“肚兜。”
“爷，您三岁时候，先侯夫人亲自缝制的肚兜。”
荣宴修眼前一黑，跌下椅子。第10章 散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