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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腾出弄玉轩

夜晚。
桌上精心准备的佳肴已经变得冰凉。
乔小橙揉了揉因为刺绣有些疲惫发胀的眼睛，看了一眼正在剪烛火的婢女小桃，轻声开口：“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桃放下手里的银剪刀，对着乔小橙恭敬回答：“王妃，已经三更了。”
乔小橙默然，子时已过。
闻禛还没有回来，他终归还是错过了她的生辰。
“你下去休息吧，不用候着了。”乔小橙看着有些疲惫的小桃道。
“是，多谢王妃。”小桃把烛火往乔小橙那边推近一些，退了出去。
乔小橙看了眼外面漆黑无比的夜色，回过头拿起绣针准备继续绣前面的锦绣山河图，忽然感觉眼前一黑。
这时，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乔小橙用力眨了眨眼，等眼前恢复正常后，就见她的夫君晋王闻禛神情冷漠的站在门口。
她忍着眩晕，忙起身走过去。
可还没等她走近，闻禛一挥袖便将她推开。
“让开！”
乔小橙被闻禛的衣袖角扫到脸颊，疼得厉害，她强忍脸上的刺痛问：“朝务很繁忙吗？”
回答她的是静寂无声。
闻禛撇了一眼桌上冷掉的菜肴，径直朝屏风后走去。
乔小橙虽然早已习惯他的冷漠，但今天还是感觉心里隐隐作痛。
屋外的寒风顺着打开的房门吹进来，乔小橙默默的关上房门。
再转身时脸上已经恢复正常。
她脚步轻盈的走到屏风后，见闻禛正脸色阴沉的看着前面的锦绣山河刺绣图。
乔小橙脸色一僵，知道他最不喜自己做这些，快步走过去拿起一块锦布盖上。
“王爷，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的忙。”
她知道闻禛想在下个月皇上五十大寿的时候敬献一副万里江山锦绣图，而刺绣是她的强项，所以才想着为他分担一些。
闻禛第一次没有发火，只冷淡地看着她：“和离吧。”
乔小橙心猛地一揪，眼前突然感觉一阵模糊，眼眶疼痛。
等到眼前再次清晰过来时，就看到闻禛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垂下眼眸，忍住心里的酸涩问：“为什么？”
闻禛朝她走近一步，周身的气势将乔小橙压的喘不过气来，她下意识后退……
这时就听闻禛语气冰冷道：“你七年无所出，和离是本王对你最大的仁慈。”
乔小橙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人。
他从来没有碰过她，她要如何才能有所出？！
看着乔小橙呆愣着不说话，闻禛心里的厌弃更甚。
“明天本王把和离书给你！”
说完，闻禛转身朝外面走去。
乔小橙的视线直直的看着闻禛消失的背影，身体微微发抖。
今天是她这个月第一次看到闻禛，然而此刻她却希望他从来没有来过。
……
翌日。
乔小橙刚醒没多久，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嘈杂的声音。
她走过去一看，只见一群丫鬟婆子正推搡着小桃，而小桃显然不是她们的对手，一下就被推翻在地。
“你们要干什么？”乔小橙冷声开口。
院门口的一群人见她出来，一时间都停了下来。
小桃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乔小橙身后低头站着。
这时，领头的刘管家看着乔小橙说：“王妃，王爷下令，要您把弄玉轩腾出来给未来的新王妃住。”

第二章 新王妃
新王妃？！
乔小橙听着这话，一时愣在原地。
而这时，她就看刘管家毕恭毕敬回头，伺候着一个人走上来。
“小姐，正院就是这里了，您先看看，我好让下人随您的心意重新布置……”
“是王爷太客气让我参观王府，雨柔随意看看就好。”一个语气温柔的人细细的反驳着刘管家的话。
原本堵在院门前的丫鬟婆子听到这个声音后都往两边分开站好，低头恭敬的喊：“见过未来王妃。”
下一瞬，一个身穿嫣红广绣流裙，头戴牡丹步摇，笑不露齿的女子缓缓出现在乔小橙眼前。
“小女谢雨柔，见过姐姐。”
谢雨柔！
乔小橙虽足不出户，但也听过这个名字。
右相之女，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和才女。
可等看清谢雨柔的面容时，她眸色却怔住，久久回不过神。
此人眉眼竟与自己相似之极。
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什么以前总感觉闻禛在透过自己的眼看别人。
乔小橙身体微微颤抖，却强忍着不让人看出半分。
小桃眼中闪过不忍，把乔小橙挡在身后，看着前面一群人气愤道：“你们放肆，我家主子才是晋王府的王妃！”
这时，刘管家上前一步说：“这谢小姐，可是王爷金口发话未来的晋王妃。”
此话一出，乔小橙和小桃皆脸色大变，其他的丫鬟婆子仿佛早已知晓一般，没有一丝意外。
乔小橙脸色一白，她没想到闻禛昨天说要跟自己和离，今天就已当着全府宣布新王妃。
“王妃……”小桃看着乔小橙欲言又止。
“走，去王爷的书房。”乔小橙轻声开口。
她要亲自去问问闻禛，在他心里自己究竟算什么……
没有理会这一群人眼中的轻视，乔小橙一步步往闻禛的书房明德室走去。
明德室。
越过看守的小厮，乔小橙推门而入：“王爷，你与臣妾还并未和离，如今王府又多出一位王妃，是否不妥？”
闻禛坐在书桌前，闻言，只觉不耐，声音凛冽：“出去！”
乔小橙这次却没有听话的走，固执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今日，他须得给她一个解释，否则她不会离开……
闻禛还是第一次见她违自己的意，他放下手里的折子：“雨柔是右相嫡女，太后亲封的慧敏县主，京城第一才女，娶了她能得到右相和朝廷的全力支持，而你有什么？”
乔小橙听着这一串称谓词，抬眸深深地看着闻禛：“所以，只是因为这些名头和利益，不是因为她是谢雨柔？”
怕是两者都是吧，她挡了路，所以注定被移开。
乔小橙心里发寒，若是她爹爹殿前大学士还活着，闻禛会这么轻易就决定了她的命运吗？
不过是仗着自己爱他，娘家没人罢了！
书房里霎时间寂静下来。
闻禛狭眸微眯，神色不明的看着乔小橙……
他没想到平时胆小懦弱，温柔恭顺的人，也会阴阳怪气。
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烦躁：“来人，请她出去！”
说是请，还不如说是赶。
乔小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弄玉轩，只感觉外面的寒风冷的刺骨。
她原以为自己嫁给闻禛是三生有幸，却不想……
乔小橙漠然的坐在绣桌前，不知疲倦的绣着锦绣山河图，全然不知道外面已经因为晋王要娶右相嫡女之事传得人尽皆知。
这几天，乔小橙一直待在弄玉轩刺绣没有出去，闻禛除了让人送来和离书，再也没有过来。
大概是刺绣的时间太长，她感觉眼前又一阵模糊黑暗。
眼睛是一个绣娘的命，她之前请太医看过，太医只说她是头风病。
可头风病怎会引起她眼前模糊！
等眼前清晰后，乔小橙看着房间里昏暗的空间，又想起闻禛和离书上所写的一句话。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七年夫妻，一朝别离，她如何欢喜。
这时，房间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乔小橙抬眼望去：“娘……”
“啪！”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重重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第三章 一朝别离

房间内霎时间安静下来。
江母面目狰狞的看着乔小橙：“晋王为何要休了你？！”
乔小橙右脸瞬间红肿，她怔在原地，语气微弱：“娘，我没有。”
“不管有没有，府里现在不能没有王府的庇护，你快去求王爷不要休你！”
然而乔小橙只是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闻禛有心休她，她求有何用？
江母见状，疯狂的掐着乔小橙的手臂，大吼：“你快去，难道你想害死全府，害你爹生前名誉尽毁吗？”
乔小橙闻言，只看着江母，叹道。
“娘……算了吧……”
她话还没有说完，江母一个大力将她朝绣架上推了过去。
“嘭！”得一声，绣架全部倒在地上。
乔小橙觉得掌心剧烈疼痛，她低头一看，一根绣针不知何时已刺入了她的掌心……
她脸色苍白，强忍着痛，抬头看向江母：“娘，我能刺绣养你，我们还可以离开京城，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这样就无人会另眼看我们了。”
乔小橙本来是以为娘担心的是两人生存和外人目光，然而却听江母说。
“你那点绣品怎能和王府比？我告诉你，离了王府，我哪也不去！”
说完，江母拉着乔小橙的手，将她拽出房间。
乔小橙发丝凌乱的被拖到院外，见母亲硬要将她带去见王爷，她再也忍不住开口。
“王爷从未喜欢过我……”
江母步伐僵硬原地，她扭头看着乔小橙：“你说什么？”
“我不过是那相府千金的替身……”乔小橙自言自语，掌心刺破的部位鲜血一滴一滴落在雪地里。
江母闻言，沉默一瞬，忽然开口：“跪下！”
乔小橙脸色一顿，愣愣的看着她：“什么？”
江母却没有解释，强行将她按着跪在雪地里。
“娘去找王爷，你就跪在这里，直到王爷答应不再与你和离，才能起来，知道吗？”
乔小橙听着这话，心逐渐寒了下去。
江母怜爱的蹲在她前面，轻轻整理了一下乔小橙的头发：“我的好女儿，等王爷过来了，你就告诉他，你可以自降为侧妃，只要能留在他身边，懂吗？”
说完，江母脚步匆匆的离开。
乔小橙跪在雪地里，身边的雪已经变成红色，泪水无声的落下。
……
乔小橙在弄玉轩跪了一天一夜，地上的衣摆已经覆满了雪，漫天飘散的雪花仿佛要将她淹没。
下午，身后的院门被无声的推开。
一双金线靴出现在乔小橙视线，她僵硬的仰头。
闻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满是厌恶。
“告诉你娘，你就算自降为妾，本王也要和离，倘若再纠缠不休，本王便直接休了你！”
乔小橙的脸毫无血色，干裂的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
就看到刘管家带着几个小厮从她房中把那副已经完成的锦绣山河图搬了出来。
乔小橙瞳孔骤缩，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你们要干什么？”
那些人没有理她，快速的拿着东西从弄玉轩走出去。
乔小橙想要去追，却被闻禛一把抓住了手。
“不必追了！”
“什么意思？”
那是她花了三个月日夜不休的赶出来的，里面是她的心血。
“从现在起，那幅刺绣是雨柔为了皇上大寿，不眠不休绣出来的。”闻禛凉薄的声音响起。
乔小橙愣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良久，她声音轻颤：“为什么？”
“因为你挡了雨柔的路。”

第四章 见不得光

闻禛将绣品带走后，便毫不留情的离开了。
乔小橙拖着没有知觉的身躯回到房间，看着空无一物的绣架。
木楞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房间里一片漆黑阴冷，她仿佛就像这王府中的一缕幽魂，见不了光。
这时，房门被小心的推开，小桃快步跑了进来。
“王妃，您还好吗？刘管家把我关了起来，不让我见您。”小桃急切的说。
见乔小橙没有任何反应，小桃轻轻的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手。
瞬间感觉一片冰凉。
小桃眼中泪水一下落下来：“王妃，您身上怎么这么凉，衣袖也是湿的。”
说着，小桃把乔小橙扶到床边坐着，自己点了烛火，然后从外面抱了一个火盆放在床边。
乔小橙看着火盆里冒着青烟的下等碳，眼前被熏得一阵刺痛。
突然，她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屋内也渐渐变得漆黑。
乔小橙知道，她的病又犯了……
忙对身边的小桃说：“小桃，快去请齐太医。”
小桃闻言，立马跑了出去。
……
不知过了多久，小桃才回来。
“王妃，奴婢把齐太医请过来了。”
顿时，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出现在乔小橙耳边，“微臣齐越白见过王妃。”
乔小橙视线有些模糊：“齐太医不必多礼。”
说完，她就感觉手腕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盖。
良久，齐越白后退一步：“王妃，您的风头病加重，已经影响到双目，还是要尽早告知王爷。”
乔小橙摇了摇头：“不必，王爷朝务繁忙，不必为此等小事叨扰他，齐太医随便开一些药物即可。”
她想如果闻禛知道自己的病，怕是会更快赶她离府吧。
齐越白见她几次推辞，也知她难处，温声说：“此病预后不良，后期可能会引起失明，王妃还是早做打算。”
乔小橙看着有些身影模糊的齐越白点头：“多谢，本宫知晓了。”
齐越白之后又去写了药方，将其交给小桃后。
便向乔小橙告辞了：“王妃早些休息，微臣退下了。”
说完，他后退两步，深深的看了眼乔小橙，转身出去。
……
傍晚，乔小橙吃完了小桃熬的药，眼前又清晰了一些。
她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飘雪。
想到自己的眼睛，她不知这王府的景色，还能看多久。
这时，她身后的门打开，一股寒风陡然吹进来，房中的暖意消失无踪。
乔小橙转身看过去，只见闻禛穿着刺绣蟒袍，走进来，神色不明的看着自己。
“齐越白又过来干什么？”
近些日，齐越白每月来的愈发频繁，闻禛不得不怀疑。
乔小橙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强装平静回：“没什么，不过是请平安脉罢了。”
闻禛心里不信，他知道乔小橙以前跟齐越白有过婚约，不过此时他也不想多问。
将手里的纸递给乔小橙，凛声道：“签字吧。”
乔小橙身体一僵，看着闻禛亲自递过来的和离书，上面字迹密密麻麻。
她感觉眼前又渐渐模糊了。
她颤抖地后退一步，空洞的眼神看着闻禛，不敢去接，只僵硬地摇头：“我娘说了，不能离。”
谁知闻禛的一句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她怀孕了，不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