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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衍听到‘医护人员感染’几个字时，立刻从床上坐起，翻身下来。
“知道了，我马上来医院。”
他也顾不上打理自己，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跑。
季时衍赶来时，怀仁医院的主要负责人都已经到达会议室了，他一边将白大褂穿上，一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翻看文件。
会议室大屏上播放着最新新闻，青州市封城了。
季时衍看后，眉头紧锁：“分院情况怎么样了？”
一个负责人翻开自己手上的文件。
“不太好，本来都以为这次只是普通流感，医护看诊时防护不到位，已经有三人出现症状了，而且，他们现在急缺口罩和防护服。”
季时衍又问：“传染力度怎么样？”
“烈性传染”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次的肺炎来势汹汹，打了青州市一个猝不及防，现在恐怕不止怀仁的分院情况紧急，应该是整个青州市的所有医院都人满为患，人心惶惶了。
季时衍心里泛起一阵慌乱，但很快被他压下去了，他现在必须要镇定地安排好一切。
“小齐，去清点仓库里的口罩和防护服，留下必需的，其他的送往分院，另外再安排人立即去采购。”
“好”
“徐老，通知休假的医生护士返回岗位，组建支援医疗队的事情就要拜托您了。”
徐老严肃道：“没问题，但是这个带队人选，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季时衍合上文件，看了一眼众人，缓缓开口道：“我”
他参加援非工作，论对病毒的经验，在场之人没有比他更合适的。
走出会议室，季时衍才惊觉外面又下雪了，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他脑海里闪过温瑟瑟的名字，突然想起她在那个冬夜笑着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回家。
季时衍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没有任何来电和信息。
青州市，怀仁医院分院。
临时隔出来的医护人员休息区中，温瑟瑟测过体温，全身消毒后摘下戴了许久的N95口罩，由于时间太久，她的脸上已经印下了深深的痕迹。
她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两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息了，有些累。
三年前，她曾跟着季时衍一起参加过援非医疗队，见识过当地人被病毒感染后的情况，所以当她一连接诊了数个症状相同的高烧患者时，她就直觉这不会是简单的流感。
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温瑟瑟拿出自己的手机，还没来得及解锁，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她。
“温医生，27床的患者不太好了，你快来看看。”
温瑟瑟立即放下手机，穿起刚刚脱下不久的防护服，跑向病房。
要不是现在物资紧缺，温瑟瑟断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穿上本是一次性的防护服。
医生就是在和死神抢时间，经过温瑟瑟等人的努力抢救，27床的患者暂时没事。
出了病房，温瑟瑟身边的医生说：“太危险了，这种情况要是再来几次，恐怕就……”
温瑟瑟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小姑娘，这是她昨天晚上接收的患者，她的父母已经在重症监护室了。
温瑟瑟护目镜下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呼吸机不够，口罩不够，防护服不够，什么都不够。
“总院的支援物资来了吗？”
“在路上了，另外总院已经组建好了支援队，只要接到上面的通知，就可以立即出发。”
说着，那医生将一张写着总院支援医护名单的A4纸递给温瑟瑟。
带队的会是季时衍，她并不意外。
但是当她看到最后一个名字时，眼睛突然瞪大，立在原地没动。
宋曦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上面？
温瑟瑟拿着纸张的手一抖，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这时候同行医生提醒她
“温医生，名单我得先递交上去了。”
温瑟瑟强忍着难受，露出一抹笑，将手里的纸张递还给同行医生。
在那一瞬间，温瑟瑟觉得自己又短暂失明了，她不禁苦笑起来。
这五年的付出，也比不过宋曦的回来。
不过，此时的温瑟瑟并不知道，宋曦得到季时衍要去青州市支援的消息后，当即决定要加入怀仁医院的支援队。
而她只觉得季时衍或许是真的喜欢宋曦的，自己刚提出离婚，他就让宋曦入职怀仁医院。
温瑟瑟一直看着手中的病历不动，让身边的医生不解。
“温医生，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攥紧手中的病历，平静道：“我没事，你们先去忙吧。”
众人走后，温瑟瑟的手无力垂下。
她以为自己签下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但当事实被摆在眼前时，她心里还是会难过。
好在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她有过多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呼叫器又响了。
“准备急救”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温瑟瑟急匆匆地跑向病房。
怀仁医院总部。
季时衍这几天的手术安排得很是密集，常常在手术室一待就是一天。
深夜，季时衍疲惫地瘫在椅子上，揉着自己的眉心。
穿着怀仁医院医生服的宋曦手中提着一个饭盒，敲响了季时衍办公室的门。
“时衍，我妈做了菜，你一起吃点吧，这些天你太累了。”
季时衍抬头看向宋曦，ʄɛɨ脑中浮现的竟是上次温瑟瑟给他热菜时的样子。
本来没什么胃口想要拒绝的季时衍，一开口却是：“好。”
宋曦闻言笑得开心，她走进来将密封的保温盒一层一层打开，把菜摆好。
“我去洗手。”
宋曦看着季时衍走向洗手台，再看看桌上的菜，嘴角勾起一抹笑。
只见她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了出去，而聊天框上的名字正是温瑟瑟。
“温瑟瑟，我已经入职了，以后会是时衍的助手，你最好识趣一点，自己离开。”
她刚刚发完信息，季时衍已经回来了。
“时衍，吃饭吧。”
……
而青州市分院这边却是一片惨淡，悲伤的氛围笼罩着所有人。
就在刚刚，温瑟瑟他们又送走了一个患者，他才三十多岁。
身为医生，他们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能够毫无波澜地接受，那些明明上一刻还说想吃水果的人，下一刻就悄然离世。
温瑟瑟走出病房，眼前突然一黑，幸好她及时扶住墙壁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她就这样靠在墙壁上，缓了许久。
这些天，她时常眼前发黑，想起那张检查报告，温瑟瑟很清楚，再这样不眠不休下去，她可能撑不到六个月就会失明。
可是她不能停。
回到休息区，她先吃了药，又打开手机，弹出来的是宋曦发来的数条信息。
她认出来了，他们吃饭的地方是季时衍的办公室，而那些菜，一看就是有人用心烹制的。
她努力了五年也没能做到的事情，宋曦却这么快就做到了。
“宋曦，五年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只要我退出留学竞选，你就不再纠缠时衍。”
温瑟瑟消息发出去不久，宋曦就回了。
“此一时彼一时，我给了你五年的机会，是你自己不中用，没让时衍喜欢上你，你哪来的脸继续赖在他身边？”
温瑟瑟的手指停在聊天界面上，宋曦确实戳到了她的痛处。
但只要他们一天没去民政局办手续，那她就还是名正言顺的季太太，她温瑟瑟，也有着自己的尊严，凭什么要忍受宋曦一次又一次地挑衅？
“宋曦，你要是有本事，就让季时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这条消息发出后，温瑟瑟一直没得到宋曦的回复，她刚放下手机，就听见手机响了一下。
温瑟瑟抬眼看去，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句话。
温瑟瑟顿时觉得周围空气都稀薄了不少，让她难以呼吸。


手Zꓶ机上显示的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刺痛了温瑟瑟。
“温瑟瑟，但凡你还有点羞耻心，就不应该继续留在时衍身边了，趁早离婚，脸上还能好看点！”
果然季时衍爱的人从来就是宋曦，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温瑟瑟强迫自己不再看向手机，选择用工作麻痹自己。
她机械般地穿上防护服，准备查房。
……
完成查房后，走廊上的温瑟瑟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周围似乎有好多人在叫她，但她却回应不了。
当她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她偏头看向床侧站满的同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是躺在病床上的。
“我这是怎么了？”
温瑟瑟心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果然下一秒从同事口中听到的话让她如坠冰窖。
“温医生，你感染了。”
温瑟瑟大脑一片空白，高烧让她的脑子有些混乱，突如其来的噩耗犹如一把利刃狠狠扎在她的心上，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当被问到要不要告知她家里人时，温瑟瑟犹豫了。
她妈妈本来就看不见，而且现在青州市封城，进不来出不去的，要是她知道了肯定天天担忧。
至于季时衍，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吧！
“齐老师，别说了，现在这个时候，会影响大家的信心的。”
带头的医生点点头，也赞同温瑟瑟的意思。
温瑟瑟想了想又道：“老师，要是我没有挺过去，您能不能帮忙照看我的妈妈，您也知道她，咳咳咳，眼睛看不见……”
一阵咳嗽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齐医生是医院的元老，也是温母曾经的同事，他神情严肃。
“小瑟，你的母亲要自己照顾，相信老师，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温瑟瑟不想齐医生担心，微笑着点点头。
等众人离开，她再也支撑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
被感染后，温瑟瑟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难受，没日没夜地咳嗽，还出现了几次呼吸困难的情况。
在数个被病痛折磨醒过来的深夜，温瑟瑟拿起手机又放下，时至今日，她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依恋着季时衍的。
可是这么久了，他连一句例行公事的问候也没有……
如今医院的床位紧张，往往一个病房会住上好几个人，温瑟瑟看着空余越来越多的床位，心也越来越冷，她太清楚这次病毒的危险了。
温瑟瑟咳得厉害，同病房的一位老人见状倒了杯水给她，她接过后笑着道谢。
老人就算被感染了也是每天乐呵呵的，温瑟瑟被他的情绪感染，整个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们时常聊天，老人说得最多的就是每天给他送饭的老伴。
温瑟瑟听着他们年少相识相恋的故事道：“那您和奶奶的感情一定很好。”
老人乐呵一笑：“是啊，都快四十年了。”
温瑟瑟微愣，四十年，她和季时衍的婚姻不过走了八分之一就到头了。
……
大年三十这天，总医院送来的物资已经到了，支援的医疗队获得了批准，很快就要过来了。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今年的除夕夜很冷清，温瑟瑟的病床靠近窗户，她静静地看着黄色路灯下空无一人的街道，思绪纷飞。
她是不喜欢冬天的，因为她怕冷；但她又是期待冬天的，因为季时衍。
季时衍喜欢冬天，少年时，他会带着她堆雪人，打雪仗，会把她冻得冰冷的双手塞进自己温暖的口袋。
忍不住地咳嗽打断了温瑟瑟的思绪，她调整了一会儿后还是像从前的除夕夜一样，给季时衍发了一条信息：新年快乐。
她将手机放回枕边，她知道的，季时衍不会回复。
过了一会儿，一ʄɛɨ声清脆的‘叮咚’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地响亮。
温瑟瑟转头看去，是季时衍发来的“新年快乐”。
在已经不ḺẔ期待的时候得到曾经期待已久的东西是什么感受，没人会比现在的温瑟瑟更深有体会。
“时衍，要是我还能回去，我们就去民政局吧。”
那边的季时衍看着这话微微皱眉，什么叫做还能回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敲打，汇成的字符如外面的天气一般寒冷。
“温瑟瑟，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离婚？”
这边的温瑟瑟被问得愣住，打好的文字被反复删减添加，最终一个字也没发出去。
她放下手机准备躺下，屏幕却再一次亮起，这次是一张照片。
温瑟瑟点开一看，顿时目光凝滞，呼吸不禁急促了几分，咳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