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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偏头望去，有一男一女两小童坐在阶前，言笑晏晏地吃着手中的桂花糕。

他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了江瑶儿最爱吃桂花糕。

第十一章 寻魂

总有人说江瑶儿与顾若岳像是双生子，因为两人都是生性淡漠的模样。

但顾若岳知道江瑶儿与自己其实是截然不同的。

顾若岳自小父母相继离世，没有尝过被爱的滋味，而后被洛无柒带到天师府也是严厉教导，笑比河清。

梅仙姑不喜他凉薄的性子，对他从来只是尽到师娘的义务，而不像对待江瑶儿那般，会给她做江瑶儿最爱的桂花糕。

因为江瑶儿内心是柔软的。

她在见到了世间如此多的人心险恶后，仍能保持那份纯净的心，是梅仙姑最看重的。

顾若岳做不到，于是他只能在自己的剑艺上补足，讽刺的是，他还是被浠儾的妖气所入侵。

不知是否是性格的原因，亦或是顾若岳总有种如坠梦中般不真切的感觉。

在得知江瑶儿死了，大哭大痛之后，这股痛楚好像也就淡了。

他痛不欲生、神情恍惚，直到最后心好像又一点一点地重新归于了麻木。

顾若岳掀起眼帘，看向了天边那耿耿的长河。

寒意漫长，天边寥廓又冰冷，长河渐没。

他从怀中掏出搜魂镜，一无所获。

“若岳哥哥……？”

一道犹豫的嗓音从背后传来，江婉儿眼神复杂地缓缓靠近。

这几日她与顾若岳同行，可他却再也不似从前那般会对她嘘寒问暖，而是如同行尸走肉般，和她的交流也是冷冰冰的。

顾若岳整理好思绪，平静地离开了木犀城，语调冷肃：“走吧。”

他准备去万骨岩，那是他和江瑶儿曾死里逃生的地方，也是他们取得化清丹之地。

如今的万骨岩，经过顾若岳和江瑶儿捉妖后那一遭，除却乱石砖块便再没有旁的东西，只是一片瓦砾废墟了。

顾若岳将搜魂镜拿出来，空荡荡的镜面倒映出他苍白又疲惫的神色，他倏忽一愣。

怎么会没有呢？

按理来说，万骨岩的险迹惊心动魄，也是他和江瑶儿第一次下山捉妖的地方，符合“执念最深”这个条件，不可能会没有。

旋即，一个不安的念头悄悄浮于心中，这一念头乍一出现，顾若岳浑身上下如坠冰窟，他呼吸急促、掌心冒汗，脸色也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一个人如果彻底死心，便也没有所谓的执念了。

顾若岳本来以为自己性情凉薄，不在乎了——至少在江瑶儿死后的这段时间里，他再想起她时，心里漫出的只是隐约的疼，还没到痛彻心扉的地步。

可是这一瞬间，顾若岳白了脸色，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去长青池。”他上下唇一碰，低声果决道。

“什么？长青池？”想起那一千二多层的天梯，江婉儿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若岳哥哥，那里不是随便就能……”

顾若岳置若罔闻，立即动身。

来到长青池山下时，顾若岳见到了王家小少爷王守一。

彼时他和江瑶儿来到这里，王守一被梦妖所缠身，是江瑶儿在他床前守了整整半个月，才将梦妖所擒获。

也就是在那时，顾若岳被浠儾入侵了妖气。

第十二章 决裂

“顾道友？”王守一见到他，如同好友久别重逢般欣喜，眼眸都亮上几分，“这真是许久未见了，得有好几年了吧？”

说罢，他朝顾若岳身后探了探，只见到一位五官妖冶，神色紧张的女子。

“这位是……？”

顾若岳垂下眼睑，淡淡回道：“江婉儿。”

“江婉儿？”王守一听见这名字，细细看了她一眼，似是看出了点江瑶儿的影子。

只是她的气质比江瑶儿差上太多，几近云泥之别。

想到江瑶儿，率粥王守一心中一阵温暖，他犹豫着问道：“那……另一位江姑娘呢？”

顾若岳心中一窒，疼入肺腑。一时气氛陷入死寂，他才如找回意识般堪堪开口：“……她死了。”

“死、死了？”王守一冲上前去，神色震动，“什么意思？怎么死的？江姑娘武功那么厉害，什么东西能要了她的命？！”

他越说越激动，双手都抓紧了顾若岳的肩膀。

暖融的日光落在顾若岳身上，也依然挡不住顾若岳颓然失神的的面色，他缓缓攥紧了指节，好像有什么东西搅着他的五脏六腑，连带着脸颊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再次直面自己杀了江瑶儿的事实，那些尖锐的疼痛不期而至，像是尖啸着的幽魂在胸膛里咆哮。

顾若岳张张嘴，气息浮若游丝：“是我……我杀了她。”

王守一身形遽然僵硬，面目逐渐变得愤慨。

他一拳朝顾若岳挥了过去！

“你……你居然杀了她！”王守一抬手又是一拳，“她为了救你背着你爬上天梯，你居然杀了她！”

顾若岳不可置信地缓缓转动了一下脖颈，王守一的话恍若一记重锤砸在心里，砸得他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着王守一的脸。

“背着我的人……是瑶瑶？”

江婉儿也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样，恐惧地连连往后倒退好几步。她感到了一阵强烈的不安，想和之前一样扯顾若岳的袖口，然而却迎来了冷冽的一剑。

只差一寸，这一剑就能将她手腕砍断。

“滚开。”顾若岳半垂着眼，眼圈通红，眼里却冷得像冰。

太阳穴突突直跳，内心里的心魔似是在扭曲地狂笑——

“连所爱之人都能搞错，你真是愚蠢又自私！”

“痛苦吗？绝望吗？那就杀了他们吧！把挡在你面前的所有人通通杀死！”

顾若岳如遭雷击，双目猩红，浑身抖如筛糠，面如白纸。

王守一作为一个普通人都感受到了顾若岳那周身凛然的杀气，吓得松开了手。

江婉儿还不死心，甚至抱了点侥幸的意思，颤巍巍地又想去扯顾若岳的袖口：“若岳哥哥，我不是故意撒谎的……”

她笃定，顾若岳不会伤害她。

但她似乎高估了自己在顾若岳心中的地位。

起初，她只看到那飞溅上空的血珠，继而那血滴溅落在了她的脸上，温热而滚烫。

一阵钻心的疼痛猛然袭来，江婉儿木然地看过去，一只白嫩俏丽的手掌掉到了地上。

“啊——！”

江婉儿高声惨叫，大口喘着粗气，泪眼模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顾若岳，砍下了她的手。

第十三章 血泪

五百二十层、五百二十一层……

顾若岳那冷峻至极的脸上，布满了癫狂。

他已经在山下搜了一圈，找不见江瑶儿的魂魄，那便一定在长青池中。

他眼里泛着血丝，唇瓣抖个不停，束起的发丝和衣带都散落了，整个人狼狈不堪。

顾若岳已经记不得自己爬了多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瑶瑶在上面等着他。

等到他终于爬上那天梯时，嘴唇已然干涩了。他像个等待着行刑的犯人，站定在了长青池边。

他从袖口摸出搜魂镜，喉咙滚了滚。

搜魂镜缓缓荡起涟漪，这次竟真的有了动静！

顾若岳捧着那面镜子，恨不得将它望个底穿。可镜中显露的并非江瑶儿的魂魄，而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

江瑶儿背着顾若岳回到王府，王守一想要江瑶儿先去歇息，可江瑶儿不放心，摇摇头，仍固执地守在顾若岳的床边。

“江姑娘，你们明日便要走了吗？还是等顾道友醒了再走吧。”

“不必了，天师府还有要事，这些时日多谢你费心。”

“这是哪里的话，江姑娘你救了我，应是我感谢你才对……”王守一踌躇片刻，感觉自己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江姑娘，其实我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