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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文章换稿费的煮字生涯，对我而言，已经有些日子了。在市场化媒体还很得意的时代，我的写作，没有遇到太多的困惑。我从没有想过迎合过谁，不在乎权势，也不在乎读者，我写我的所思所想就是。这个报刊不用，总有用的。都是报刊赶着我要稿子，而不是我求他们。尽管，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很多的写手，应顾客的要求写作。而我则无需如此，连一些来头很大的人，出大价钱要我跟某某做传的事儿，我都可以非常痛快地拒绝。

但是，变成自媒体作者之后，问题来了。对于大多数自媒体作者而言，他们的身份，第一位的是商家，第二位，才是一个写作者。他们的文字，首先是商品，其次才是文化产品。基本上，自媒体就是一个个的团队，团队跟一个个公司一样，有各种各样的职员，但内容提供者，也是公司的一员，他们的产品，首先要满足公司盈利的需要。

在这种情况下，迎合市场，当然是自媒体的第一冲动。什么叫做市场需求？就是读者的最大偏好倾向。多数人喜欢鸡汤，你就得提供鸡汤，多数人喜欢民粹，你就得来民粹。换言之，人家要什么，你就该给什么。现在这个大数据时代，每个人的阅读偏好都可以瞬间被记忆，然后总结出一个时段的大众偏好，一点没有问题。别说自媒体，就是一个个影视巨头，估计也难逃此套路——走迎合的路，把别的路都堵得死死的。

所以，出现了咪蒙，以及另外一些曾经很光鲜的大V的变化，就很自然了。不是因为他们油腻，甚至也不是因为他们三观出现了巨变。向市场而生，这是身份选择的需要。

但是，一个真正的写作者，是要有自己的脑子的。他们所思所想，理所当然，要比大众高至少一个层次。互联网把世界弄平了，但有创意，而且知识丰富之人，永远都是少数。再过一万年，人类依然需要知识精英的思考。

尽管，就像俗话说的那样，从善如登，从恶如流。人类往下出溜的趋向，永远都是很强的。所以，精神产品的提供者，顺着大众，越走越恶俗，的确能获得利益最大化。但是，知识精英的作用，就是要防止这种恶俗，这种向下出溜。所以，这个世界，无论变得多么的不堪，总是需要一些逆潮流而动的人。一个真正的写作者，不应该是盲目随大流群众中领头的那个人，至少，在乌合之众乌泱乌泱行进的时候，你得跳到半空，告诉他们，你们错了！或者，告诉人们，其实还有别的选择。

我是个做历史的人，每天都得花大部分的时间来读书，越是读史料，越是感到，其实，现在的人，能做的种种丑陋的表演，自以为是的装逼，甚至犯的重大的错误，其实都有人干过了。没有创意的人，犯的错，也没有创意，说实话，我们不过是在不断地重复过去的愚蠢，接二连三地犯错误。无论科技多先进，工具多花哨，其实，都没有玩出什么新花样来。我写作的一个责任，就是要不断地提醒人们，你们，也包括我自己，多数的情况下，都是蠢货。

说实在的，人类的精神产品，不能都跟着市场走，让市场吞噬自己，跟被权力吞噬，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我的读者，我不一定会始终合你们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