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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我和沈鹤好像又闹掰了。
体现在两个人路过见面都不打招呼了。
有几次我看见他，他正在和几个男生站在走道聊天，他看见我时动了一下，最后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还是移到了别的地方。
有人问他：「鹤哥，和乖乖闹别扭了？」
沈鹤垂着眸沉默，过了好久才说：「没有。」

我顿时气得加快脚步往前走。

好吧，没有。
闹矛盾还有和好的时候，不闹矛盾就说明我们就这样渐行渐远了。
虽然这辈子和上一世不一样，但结局还是一样的，我和沈鹤还是在这一年走散了。
我大四上学期这一年，我们家路口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一个放学的女高中生被人拉进了巷子里，十三刀砍在大动脉上，刀刀毙命。
最近我爸妈说：「乖乖啊，最近你多住校，少点回家吧。」
他们不知道会发生这件事，只是听说附近有流氓。
我说：「没事。」
我记得案件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其实离我家有一段距离。
我只要回家的时候，绕一条路走就行。
而且多回家可以陪陪爸爸妈妈，说不定还能把那个女孩救下来，一条人命呢。
爸妈听我这么说，也就没再上心。
可是真当我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发现连续三四天回家时都有人跟着我。
我一开始以为是那个歹徒，想了各种办法、做好了万种准备，结果我把人引进巷子里，拿出高压电棍的时候，发现竟然是沈鹤！
很久不和我说话，做什么都有意无意避开我的沈鹤！
沈鹤看到我拿电棍的样子，也愣了一下。
他脸上神情一松，但又有几分无所适从。
我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路过。」
我早就观察过了：「从学校路过到我家？」
沈鹤这回不说话了。
他家和我家离得近，但也隔着几条巷子，这是他绝对不会经过的地方。
沈鹤沉默以对，看起来是抵死不认了。
他不说，我也就不再问，烦闷甩开他往前走。
沈鹤一直跟着我，直到把我送进家门。
进家之前，我准备回头和他打招呼，结果只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他甚至连一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他讨厌我？还是他在怕什么？
13
夜里，我躺在床上睡不着觉。
我在想这辈子和上辈子不一样的地方，上辈子大三舞台剧开始，他和许昭、许昭妹妹的接触就很多了，听说他总和许昭妹妹待在一块。
而我那个时候在做什么？
我在班里人缘好，尤其是和齐野他们。
齐野和其他人不一样，别人有时候喊我「清放」、「乖乖」，唯有他爱喊我「小放同学」。
不管人前人后，他一见到我就会往我这边凑，然后喊我：「小放。」
他的喊法和别人不同，「放」字的尾音总爱卷一卷，平添喊出了几分旖旎来。
大三下学期一直到大四毕业，沈鹤和许昭、许昭妹妹呆一块，我就和齐野、齐野兄弟、宿舍里的好姐妹一块玩。
各自安好，也留下了美好的青春回忆。
而现在，这一次的沈鹤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了许多。他和许昭的关系依然好，但是和许昭妹妹的联系却变少了。
我已经好久没听到沈鹤和许昭妹妹的消息，甚至从这一辈子舞台剧之后，都没有再产生过关联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早起之后，我心不在焉吃早餐，临出门前我妈问我：「乖乖，你和小鹤还好吗？」
我看出我妈对沈鹤的惦记了。
在我很小不懂事的时候，她就总爱说「小鹤是我家儿子就好了」。
到了后来，她又说：「你和小鹤谈恋爱吧，当女婿也行。」
再到后来，她只说：「你俩少吵一点就行了。阿弥陀佛，长命百岁。」
现在一看，我俩这半死不活、不说话的样子，估计她也憋了很久。
我说：「还好啊。」
毕竟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这一辈子连架也不吵了，应该算好吧？
我妈犹豫问：「可是小鹤生日快到了，我咋看你今年什么都没准备啊？」
我：……
我妈：「往年你不是最积极了吗？」
我总是早早准备了沈鹤的礼物，但因为那些说不出口的少女心事、羞怯、自卑，还有怕沈鹤看穿我、嘲笑我的敏感，总是直到最后才像是敷衍那样，把东西丢给他。
我像是长不大的孩子般，没大没小对他说：「我哥（堂哥、表哥、各种哥）用不上给你了，生日快乐，不用太客气。」
直到今年，我应该是怕触景生情，反而不敢太用力去记他的生日。
我太痛了，所以潜意识避开了吧。
我淡淡地说：「哦。」
我妈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
14
沈鹤生日那天，我们都各自回家了。
我妈也没再提给沈鹤过生日的事，沈阿姨也没叫我过去串门，就好像是默契一般。
直到晚上九点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对我妈说：「妈，我煮碗生日面，你帮我送过去吧？」
我妈说：「哎哟？」
我：「……别说是我煮的，不想让他知道。」
我告诉自己，这是沈鹤回来的第一个生日，以前我们不懂事，总是互相伤害。
我也没敢告诉他，自己曾经为他做了什么。
而现在，我却没立场为他做太多事了。
更何况，他最近总在我回家的路上默默保护我，虽然他藏得更小心了，可我还是知道了。
这时我还不懂，当人想去做一件事的时候，总是会为自己找上很多理由。
而这些，不过就是我给自己找的理由罢了。
等我妈回来以后，我期待地站在门口，想听她说说那边的事。
可是我妈什么也没说，换了鞋、换了睡衣，就在家里乱转。
半小时后，我妈故意笑我：「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吃了吗？」
她知道我在问生日面的事情，她说：「吃了啊，搞不懂你们俩，现在的孩子个个都有病。一个做了不肯说，一个看十多分钟不肯吃。」
我不敢细想，也不敢再问。
我不知道沈鹤看着面的那十多分钟里，到底在想什么。
15
最近，我和沈鹤碰面的次数逐渐增多了。
虽然我们还是很少说话，但好歹像正常普通朋友了，见面也打招呼了。
君子之交，平淡如水。
我也一直以为，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直到记忆里巷子口凶杀案来到的那一天。
那天我早早就避开了，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救那个女孩。
于是我凭着记忆确定事发巷子，还提前报了警。
可是一直到最后，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报复社会的杀人狂都没有出现。本该遇害的女孩，已经安然无恙的路过了巷子。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我不知道的是，这就像蝴蝶效应里煽动翅膀的那只蝴蝶，终会给我刮来飓风。
一个月后，等到我完全放松警惕以后，某天我在回家的路上被人逼近了巷子里。
我遇到了那个面目狰狞、诡笑的杀人犯。
他会擒拿术，直接把我逼到了绝路，打掉了我的电击棍。
就在我绝望闭上眼睛时，一个拳头朝他打来，混乱中我看到了气喘吁吁、眼眶通红、惧怕万分的沈鹤。
他声音嘶哑，竭嘶底里地喊：「乖乖，跑！！！」
「快跑！」
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两句话，已经和那个歹徒滚到一块。
一拳拳到肉，不知道是谁发出的痛呼声。可能是歹徒吧，也可能是沈鹤。
我总觉得是歹徒挨揍得多一点。
因为沈鹤，他在竭尽全力的保护我。
因为上次报警的缘故，警察听从我的建议对这一片区加强留意，这次很快就来了。
警察来的时候，歹徒和沈鹤都躺在巷子里，歹徒果然更惨一点。
我哭着冲上去，在黑暗里找沈鹤：「你醒醒！醒醒！」
沈鹤被打得视线模糊，睁眼看到我，见我完好无损出现在他面前，他笑了笑。
我破涕为笑：「还笑？」
我俩笑着笑着，他痛晕过去，而我放声大哭起来。
14
沈鹤被送到医院。
在昏迷时，一直在嘴里喊着：「乖乖、乖乖。」
他在梦里也声嘶力竭，声音低哑听不清晰，我凑近一听竟然是在说：「对不起、乖乖……」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却收效甚微。
医生给他处理了伤口，一旁路过的护士看见忍不住说：「现在年轻真好。」
我们俩现在这番样子，就像是谈恋爱的小情侣。超帅超 man 的男孩为了保护她喜欢的人，拼尽了全力。
可事实哪是这样啊，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
我们曾经彼此爱而不知过，我们在婚姻里伤痕累累，我们选择离婚，选择重新开始生活。可在分开后的今晚，他却为我豁出去了，用他的方式保护我。
我们哪是恋爱中的小情侣，我们只是误入时光深处的异旅人。
「沈鹤……」
薄薄的蓝色医疗隔帘，把我和沈鹤隔成一个世界。
这是我们回来以后，和他距离最近的一次了。
彼此手牵着手，而我贴在他的胸膛上，听他的心跳声，无声地哭。
天幕掀开一角，阳光透了进来。
在晨曦落地的时候，沈鹤终于慢慢转醒，他发出一声近乎于无的痛吟声。
我被这细微的声响惊醒，立刻抬头睁眼看他，结果看到他目光复杂、堪称风卷云涌地看着我。
「温清放……」
我也不想计较他为什么故意喊我大名，而不是小名。
我直接红着眼起身，低下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沈鹤愣住，然后眼神更加艰难复杂，最后他根本控制不住翻滚的情绪，勉强支起身抱住我。
他大手圈着我的腰，把我往他的身前带，也不管压没压着伤口。
这一刻，吻得让我惊心动魄，心跳加速。
我眼泪往下掉，而沈鹤也尝尽了苦涩。
就在这个吻渐渐变味时，蓝色的帘子突然被掀开。
我爸我妈、他爸他妈，四个家长提着水果、保温盒、早餐站在帘子外。而一步之隔，我和沈鹤两个人抱在一起，吻得面色通红。
我：……
沈鹤：……
我爸我妈，他爸他妈惊呆了，手里的东西就差扔下来了。
就连管床医生都被这动静闹得看了过来，我没脸见人了。
15
沈鹤住院两天，查清楚只是轻伤，就先出院回家休养了。
结果他不在家好好呆着，顶着打绷带的手跑来我家。
我爸我妈拿水果热情招待他。
没一会，借口串门的叔叔阿姨也闻风赶来，这眼里哪是紧张受伤的孩子，分明是看好戏来了。
「叔叔、阿姨。」沈鹤温声开口。
我爸我妈：「哎~」
沈鹤眼角带笑，不过看到我拘谨坐着，他的目光又沉了下来……就好像突然回到了现实。
我爸故意扳起脸来问：「你们俩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怕我爸妈找他麻烦，我故意装傻！
我爸妈也不拐弯抹角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
沈鹤：「我们没……」谈恋爱。
我：「今天！」
两道声音几乎是异口同声，同时叠在一起。
沈鹤蓦地看我，眼底又风起潮涌。
我已经逐渐坚定了心，说：「今天开始谈的！所以让他上门来了。」
我爸我妈：「？？那天在医院，谁先动的手！」
我红了脸，小声说：「我……」
我爸我妈无语。
好家伙，熟悉的四堂会审。
我仿佛梦回上辈子，那天沈鹤假装不经意拉下衣领，傲娇露出脖子上诱人遐想的吻痕。
我忍不住看他，他的反应也没比上一次自然多少。
他起初听我承认，眼底有光，可很快又暗淡下来。
我觉得有必要和他聊一聊。
我冲着四个爸妈笑了笑，当着他们的面，直接牵起他的手，把他拉进房间去了。
这动作熟稔得让爸妈们都惊呆了。
房间里，我逼问沈鹤。
问他为什么心事重重，是不是喜欢我，为什么不说？
他说：「一直以来都喜欢，只是不敢说。」
因为两个天天吵架的人，怎么能让人把他们和喜欢联想在一起呢？
他说最开始的时候，他找我舍友兼好闺蜜问过我，得到的答复是：不喜欢。
他知道我不喜欢他，他更不敢把这份心意说出来了。
我：「什么时候问的？？」
他：「大一下学期。」
我捂住脸说：「……那也太早了点。」
16
我大大咧咧，对感情的事明白得晚。
大一那会儿，我满脑子还在想着怎么吵赢他呢。那时候我对他的讨厌，就连校园墙上对他表白的人多了，我都要想办法压一压。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份介意与特殊的关怀意味着什么，直到我们大三那一年。
我们在舞台上演出的那一刻，他穿着西装，明明很紧张却装作大人的样子，朝我单膝跪地说：「嫁给我吧。」
那一刻他逆光而站，而我也终于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说在我晚熟的年纪，如果他能早些把这份喜欢告诉我的话，或许我就能早一点明白，学会怎样喜欢一个人。
沈鹤沉声笑：「我怕说出来，我们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而到了那时，双方父母间的关系也会被他不成熟的行为而影响。
他说如果不捅破的话，还能维持现状。
他还能陪在我身边，远远看着我，两个人打打闹闹也很好。
我问他既然这样，后来为什么有勇气，深夜喝醉了来敲响我的门。
沈鹤说，他一直都有勇气，只是在更漫长的时间里，成长最先教会他的却是克制。
那时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他无意中听到我爸妈给我张罗相亲，想介绍一个男孩给我认识，他实在放心不下，先替我考察了一番，结果是个坑。
所以他才豁出去了，想着不如由他来给我幸福。
只是我们彼此都低估了经营婚姻的难度，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相处，哪能没有一点摩擦和矛盾呢？
他从来没想过放弃，直到看见我那么痛苦，说没有了自由。
他终于觉得他做错了。
于是提出离婚，才有了后面的事。
然而他发现离婚，造成的连锁反应是车祸去世，更加后怕。
沈鹤哑着声问我：「你说爱一个人，怎么舍得她受一点伤害？
「更何况这些伤害，是我给你的。
「我根本没办法原谅自己，只能不断夜夜噩梦，夜夜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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